“如果他真的欺騙了你呢?”
云緩思考了片刻。
剎那間他腦海里浮現了很多過往,那些都是他十二三歲之前,在原來世界的過往。一些些零星的碎片如煙如云,最后都飄忽不見。
其實一直以來云緩都覺得很孤獨,在原本的世界里有親人有朋友覺得孤獨,來了這個陌生的朝代陷在文化思想不同的陌生異族亦覺得孤獨。
很長一段時間里云緩都覺得長路漫漫,前方和后側都是濃重的黑色霧氣,無論他往哪個方向去走,始終走不出這片陰影。
他并非小說里那種完美逆天的主角,沒有通天徹地的能力,不能在龐大陌生的王朝里改變所有,發出的聲音無人傾聽,只能默默的,按部就班的,困囿在這個既幸運又不幸的身份里,春日看看花開,春末看看花落,一點一點消磨無聊又漫長的時光。
連鋒卻是其中的一道光亮,讓他知道,原來這個世上還是有人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可以用縱容的目光看他所有舉止,聽他所有言行。
云緩聲音很淡:“大哥,他戴罪之身,從麒朝流落到咱們家里當奴仆,境遇本就危險重重,無可奈何之事數不勝數,就算有所隱藏也是理所應當。為奴為仆本就沒了顏面,我不想再窺探他的其它隱私,讓他尊嚴盡失。”
云廣陵揉了揉眉心。
是的,他倒是忘了,云緩雖然天真,對外界事物了解不多,但云緩不是真的蠢,不是那種容貌昳麗腦中空空的花瓶擺設。
大概是因為身體過差的緣故,云緩不讓很多事情分去他的心神,所以對外不聞不問,安安靜靜的沉浸在飲茶讀書之中。
這些年來云緩與其他兄弟不合群,屢屢被凜王批評,基本上都是由于他幫助府上被肆意打殺的奴隸,云緩與連鋒相識,也是因為阻止云永泰濫殺。除了此事之外,云緩再少過問其他勾心斗角之事。
麒朝那邊追捧君子,云緩身為半個凜族人,卻是云廣陵見過最有君子之骨的人。
云廣陵道:“小七,你這樣的性情容易吃虧,唉,罷了……”
云緩對連鋒有意,云廣陵不好再講更多。
只是齊大非偶,云廣陵更擔心將來連鋒心思有變,云緩受到莫大的傷害。
云緩將杯中溫熱的茶水一口一口的喝完,盛著茶水的杯子是白玉杯,他修長的手指幾乎和玉杯融在了一起,整個人在柔柔燈火下很有些脫俗雅致的意味。
云廣陵道:“你現在如何,大哥并不管你,將來母妃問罪,大哥亦會幫你求情,只是有一點——”
說到這里,云廣陵有些不大好意思張口。
他咳嗽了一聲:“大白天的不要在草原上偷情,別聽他的忽悠,他讓你做什麼,先動動腦子再想你到底要不要聽從。”
云緩:“……”
云緩想起白日里在草叢里的那出戲,這個時候終于想起來自己要不好意思了。
偷談戀愛被大哥抓到,這確確實實是件不太好的事情。
云緩咳嗽一聲:“哪有不風流的少年,大哥年紀大了理解不了。”
云廣陵想要吐血:“我年紀大了?我才比你大幾歲啊?他年齡應該和我差不多大!你怎麼不嫌棄他年紀大?”
關于年齡的問題,云緩并不想討論太多。在云緩看來,他和連鋒是同齡人,和云廣陵就是有代溝。
云緩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把云廣陵帳篷里的點心搜羅著全吃掉。云廣陵早就習慣了云緩見什麼吃什麼,韓氏手藝很好,桌子上放了不少云緩喜歡吃的點心。
就著茶水把所有甜點吃完之后,云緩放下了手中杯子。
猶豫再三,云緩突然看向云廣陵:“大哥,倘若哪天我不在府上,只希望你對母妃好一點,更不要刁難他,他若有需要,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他一下。”
云廣陵心口像被刺扎了一下,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就把云緩當成了至關重要的親人,不想讓這個唯一關心自己的兄弟出任何意外:“你哪里不舒服?我找城中最好的大夫過來給你看看。”
云緩愣了片刻,之后搖搖頭:“并非生病的緣故。我只隨口一說,畢竟府上局勢多變,處處都是意外。”
云廣陵擔心是凜王的做法讓云緩唇亡齒寒覺出了威脅。在凜王府中,這些父子情誼兄弟情誼就像笑話,云永泰的死給府上蒙了一層厚厚陰翳,就連云緩也開始不安。
云緩想著時間不早了,他起身道:“大哥,我先回去了。”
云廣陵還在胡思亂想:“你去吧,晚上早點休息,別跟著花知樂他們一起喝酒。”
這邊云緩出去,韓氏握著云虎的手站在帳篷不遠處,她見云緩沒哭也沒耷拉著臉,想著兄弟二人是沒有吵架,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些天云廣陵很少在她們面前發脾氣了,再不像以前那樣動輒怒火沖天,韓氏知道是云緩這個小叔在其中幫忙,所以她很擔心云緩的狀況。
云虎跑上去抱住云緩的大腿。
云緩捏了一下云虎的鼻梁,聲音里帶著些許笑意:“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