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倒不罕見,罕見的是這兩名婦人長得雖然婉約,神色與舉止之間有種干脆利落的氣勢。
該怎麼說呢?大概就是,不像端著鍋子做飯的,更像是拿著刀子殺豬的。
陶側妃停在了這兩人面前,嬤嬤道:“你們是新來的下人吧?這是側妃,見了側妃是要請安的。”
兩名廚娘面無表情,其中一人頗為冷漠的道:“我們只知公子和王妃,不知道什麼側妃。”
嬤嬤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王妃不在府上,現在一切是側妃做主。側妃等同平妻,你們不知道麼?”
“不知道。”
這兩人是李輕舟送的,而且是有正經差事那種,陶側妃真不能發落。
她忍著氣和嬤嬤一起過去了。
陶側妃與云緩打的交道不多,她知道云緩是個脾氣軟的,比韓氏的脾氣還要軟。
這次雖然是服軟,亦要軟中帶硬,讓對方見識見識自己的手段。
她頭一次來云緩的住處,發覺這里雖然很小,但精致異常,院中擺設格外幽雅,與其他公子要麼俗氣夸張要麼粗糙的風格不同。
被丫鬟帶著進了書房,她和嬤嬤看到云緩正在窗邊臨帖。
云緩身邊站著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男子身量頗高,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
陶側妃正要說話,云緩突然抬眸一笑。
他笑起來從來都很好看,眉眼繾綣,唇畔帶著很溫柔的感覺。
“陶姨娘,我正在臨帖,你站在這里等候片刻吧。”
陶側妃突然感覺到了不妙。
這種場景似曾相識,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凜王年輕的時候,凜州不少家族都想把女兒嫁給他。
不過當時的凜王還是王世子,一切得聽老凜王的,凜州這些家族的女兒嫁給他只能為側室。
老凜王讓皇帝賜婚,皇帝擇了名動江南的楚氏女為世子妃。
若沒有朝廷插手,陶側妃這樣的身世本可為正。她想著王妃是個柔柔弱弱的小漢人女,來到凜州孤苦伶仃沒什麼幫扶,還不是任由自己欺負,將來凜王府的大權都會落她手上?
結果她第一天去見王妃,被王妃以左腳先進門罰跪了兩個時辰。
沒錯,罰她跪的理由就是她左腳先進門。在此之前,陶側妃從來不知道麒朝有女子右腳先進門的規矩。
王妃顯然是故意的,因為之后很多次,陶側妃見王妃從不在意左右腳進門的事情。
眼下麼——陶側妃是云緩的長輩,云緩自然不能罰她。
可因為云緩是嫡公子,且又被加封了宸郡王,陶側妃不能對他不敬。
比如現在,云緩讓她等待,她只能站著等,不能坐著等。
就算她臉皮厚非要坐,這里除了云緩身側也沒有其他座位了。
陶側妃和嬤嬤站了半個時辰。
這個時候兩人突然聽到云緩道:“你站著干什麼?坐下來呀。”
陶側妃正想說“沒地方坐”,這個時候看到云緩身側的黑衣男子坐下來了。
云緩又笑了一聲:“陶姨娘,我臨帖有些慢,你是長輩,多擔待一下,再等片刻吧。”
這一等,陶側妃就等到了天黑。
她和嬤嬤站了兩個時辰,腳脖子都要站腫了。
云緩終于把這篇《甘泉賦》臨好了。
他今天臨的這本《甘泉賦》是太子六年前寫的,洋洋灑灑兩千多字。
據說太子在返回都城的路上看到一個破敗的山村,村落中的人因為饑荒而逃竄,村中一汪清冽的泉水周邊生了雜草,太子對此有感而發寫了這篇賦文。
云緩臨的這篇當然不是真跡,據說太子的真跡已經被燒了,所以他拿的是臨摹本。
就算臨摹本也很罕見,這是花知樂想方設法借來的。
花知樂知道云緩寫字比他們幾個強百倍,臨摹什麼像什麼,他花了兩千兩銀子請求云緩再臨摹一本給他。
為了對得住這兩千兩銀子,云緩臨摹得格外認真,最后成果和這個臨摹本幾乎一模一樣,如果不是紙質稍有區別,云緩都分不清哪個是自己臨摹的。
他拿了旁邊的帕子擦一擦手指,這才看向陶側妃:“陶姨娘是有什麼事情?”
陶側妃站得頭暈腦脹。
原本想好的說辭全都記不起來了。
嬤嬤推了她一下,她才道:“這些天我忙得腳不沾地,未曾管教廚房那群奴才,今天才知道他們偷懶,給七公子院子里做的飯菜和以前不一樣,今后不會這樣了。”
云緩看她站都不穩,如果暈倒在這里又是一件糟心事,他稍微寒暄了幾句話,將陶側妃打發走了。
出了院門之后,陶側妃心有余悸。
云緩確實好脾氣好說話,訓人諷刺人挖苦人都沒有。
但是——他也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甚至比云廣陵那種直來直往的更加折磨人。
云緩看起來很清楚他自己的處境,失勢時安安靜靜不主動找事,現在得勢了又能保持著原有的風度。
陶側妃道:“他身邊穿黑衣服那個人是什麼來歷?看著很不一般。”
嬤嬤回想了一下:“應該是李輕舟送來府上的罪犯之一,當初咱們二公子想把他投進虎籠,最后出事了,二公子反而被王爺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