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鋒的目光則落在云緩的身上,云緩一身月白衣袍,天生帶著很無辜溫軟的氣息,與心懷叵測想瓜分云永泰勢力的其他兄弟不同,甚至與表面柔弱實際果斷狠辣的王妃不同。
在場所有人中,唯一沒有沾過血殺過人的恐怕只有云緩。
就連慧明這個出家人都為了獨掌靈云寺造過許多同門殺孽。
連鋒目光幽暗,是那種帶著濃重占有欲,天然帶著無情又冷血的薄涼之感,他的瞳色是淺淡的,內里卻是深不可測。
像什麼呢?就像冷血的蛇瞳,又像老虎獅子蒼狼這些猛獸的瞳孔。冷且有欲。
云煜一驚。
原來這麼快——居然這麼快,連鋒便對云緩產生某些感情了麼?
云緩回身看向連鋒,在連鋒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云煜發現,在云緩回身的瞬間,連鋒的氣場和眼神慢慢變了,他的目光和神色雖然冷淡,卻有很溫柔的意味,至少不會讓人不寒而栗。
現實的一切與書中的一切差別不算太大,云煜安慰著自己,只是一點小小的區別。
王妃不死也沒有關系。
云緩早晚會死的。
他收回視線之后,沒有發現連鋒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
作者有話要說:
第39章
王妃怎麼處理云堯的后事, 云緩并不怎麼在意。府上發生的絕大多數事情,都與云緩沒有太大的關系。
一開始的時候云緩有將凜王府當成自己的家,將這些所謂的兄弟和父王視作親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 云緩發現這個環境和他以往的環境確實天差地別。
多一人死亡少一人死亡,大家都不會長久的在意,哪怕死去的人是不可一世的云堯。
云緩能做的恐怕就是一天一天的熬過去,將有限的壽命熬到頭, 等著遠離這個冷漠的王府。
從凜王的住處出來之后, 云緩在外面等著王妃。
片刻后王妃被幾名丫鬟婆子簇擁著帶了出來。
云緩上前:“母妃。”
王妃的眼眶慢慢變紅了:“緩緩。”
她讓幾名下人先行回去, 自己帶著云緩慢慢從小路往住處走。
王妃握著云緩的手,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一邊嘆氣一邊道:“是母妃將云堯推下去的。”
“母妃并不后悔,”王妃道, “今天早上見到他的尸體, 母妃只覺得十分痛快。”
王妃聲音很溫和,她道:“昨天晚上母妃做了一晚上的夢,夢里被推下去的人是我, 水底太冷了,一直沒有人撈出母妃,母妃又絕望又傷心。直到清醒過來,那種寒涼的感覺依舊清晰無比,仿佛真實發生過似的。”
只是這些不算最可怕的, 對王妃而言, 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云緩死在她之后, 沒能熬過今年的這個冬天。
只要一想起這些, 王妃對云堯的恨意便愈加濃重。
云緩輕輕拍了拍王妃的后背:“母妃, 您受驚了。”
王妃道:“這些事情本不該讓你知曉,但昨天生死離別之際,母妃突然想到,假如母妃真的就這樣死了,你該怎麼辦呢?你身體那麼弱。母妃做過很多殘忍的事情,這是其中一樁,母妃知道你接受不了這些,但是,總要讓你知道。”
云緩愣了一下。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的,知道王妃在他面前和在他之后不是同一張面孔。
王妃對他太小心翼翼,生怕他早早夭折,所以總是展示云緩更喜歡的一面。
王妃揉了揉云緩的腦袋:“好孩子,你回去吧。”
連鋒跟在云緩的身后,王妃剛剛對云緩的話語,他全都在不遠處聽到了。
連鋒很好奇,云緩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
如何看待并非善良柔弱的王妃。
云緩回去之后懶洋洋的在書桌旁練字。
中午的時候,連鋒將窗戶打開,漫不經心的對云緩道:“家里有下人議論,說是王妃害死了堂公子云堯。這些人很快被處置了,府上再沒有議論之聲。”
云緩抬眸沉思了片刻,一句話都沒有說。
連鋒道:“小公子是不是接受不了身邊的人不善良?”
在連鋒眼里,云緩十分看重人命,哪怕是奴隸的性命,亦不會被他視為草芥。這種觀點對生來天潢貴胄的連鋒來說是稀奇的。
筆墨在宣紙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云緩輕聲搖了搖頭。
王妃是殺了云堯,在云緩眼里,王妃依舊是和藹可親的母妃,無論是不是云堯先挑釁。
云緩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接受不了弱肉強食的觀念。
他不會反感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這麼做,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有機會被養在象牙塔中長大,有很多人,倘若不去算計別人,自己就會被算計死。
只要不是云永泰這般以虐待殺戮為樂趣取悅自身,云緩都覺得正常。
連鋒看了云緩許久。
他突然意識到,他前世對云緩的了解其實很片面,完全沒有走進云緩的內心深處。
云緩身體是很脆弱,卻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只能接受美好面,不能接受黑暗面。
其實對大多數人,云緩都有些薄涼,以很疏遠的姿態遠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