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連鋒出身官宦家庭,學問大概蠻精深的,這兩天云緩不愿意寫的作業都讓連鋒幫忙去寫。
不得不說連鋒真是聰明,居然能將云緩的筆跡模仿得八分相似。
這回倒不是讓連鋒幫忙寫文章了,而是抄經書。
明天王妃要去靈云寺上香,按照慣例云緩要提前兩三天抄一本《地藏菩薩本愿經》帶去。
云緩當然不愿意抄。
連鋒坐在書桌前,筆尖蘸了金墨,一筆一捺寫著《地藏經》。
他多年沒有抄過書了,便是小時候也沒有抄過。
連鋒記性很好,是所有皇子中悟性最高的一個,很多東西他看一遍就記在心里了,壓根不用抄寫一遍來加強印象。
說是抄寫《地藏經》,實際上連鋒并未看旁邊的范本,只將腦海里記著的內容默寫下來。
云緩小睡了一刻鐘,大概窗戶未關,春風一吹他覺得渾身發涼,睜開眼睛后就看到連鋒筆直的背影。
唔。
云緩知道連鋒身上很熱的,他每次和連鋒接觸都覺得自己身上暖意融融,比喝了熱巧克力還要舒服。但貿然湊到連鋒身邊取暖的話,是不是不太禮貌。
云緩攏了攏自己的衣服,雖然陽春三月,他指尖已經冷得不像話了,就像剛握過冰塊一樣。
云緩披著衣服從床上下來,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然后裝作漫不經心的坐在連鋒的身側。
連鋒筆觸未停,依舊端正的默寫著經書。
云緩道:“好像有個字抄錯了。”
連鋒把筆放在筆擱上:“哦?”
云緩想著人抄上萬字的書怎麼可能不抄錯字,他每次抄書總要有不少錯字,要麼筆畫錯了,要麼整個字都是錯的,這里既沒有橡皮又沒有涂改液,錯了也無法更改。
他坐在連鋒身側,感受著連鋒身側的熱度,認認真真的去找絹布上的錯字。
一個錯字都沒有看到。
云緩揉揉自己的眼睛:“剛剛睡醒,似乎看得不太清楚,一時片刻看錯了。”
連鋒知道云緩可愛的小心思。
“不過,這些沒有錯字,并不代表等下就沒有錯字。”云緩道,“我坐在這里監督提醒你。”
連鋒輕笑一聲:“那你不要打瞌睡。”
“一定不會。”
連鋒擅長模仿字跡,云緩的字是他母妃教出來的,風流靈秀有余,雄健渾厚不足,連鋒原本的字體骨力遒勁氣概凜然,模仿云緩這種靈秀的小楷僅有七八成相似,而且還是在寫得較慢的情況下。
云緩咬著唇角盯著連鋒去看。
越看越替連鋒感到生氣,明明長得一表人才,又寫一手好字,還會寫文章,武功比他二哥還高強,居然因為皇帝的殘忍和多疑淪落到這種可憐的地步。
如果沒有所謂的連坐制度就好了。
有的時候想想就覺得這個朝代的一切很荒唐,親戚之中若有一人犯下彌天大錯,即使自己和這個親戚素不相識,或者本身是反對這個親戚的,也要因他而死去。
就好比云堯,明明云緩很煩云堯,但若云堯腦子進水去刺殺皇帝被抓,云緩也要跟著一起下大獄砍腦袋。
倘若連鋒生在云緩那個時代,或許可以去當健身教練,當個大學老師也不錯,他的學問看起來很高深。
連鋒知道云緩在看自己。
每每云緩凝視連鋒的時候,連鋒都想觸碰他的眼睛,讓他不要用這種眼神去看別人。
云緩看著看著就將眼睛合上了。
金墨落在素色絹本上,這本經書他抄了兩天,等最后一個字寫完,連鋒看筆墨干透才妥善收合,洗筆后將筆掛起,一舉一動俱是優雅,就像最風雅的讀書人一般,完全看不出他曾是喜好殺戮滅族的將軍太子。
連鋒在云緩纖長濃密的眼睫毛上吹了一口氣,薄唇幾乎要擦過云緩細膩的面容:“真的沒打瞌睡?”
云緩:“!!!”
他在連鋒身邊太安心,不知不覺居然閉上眼睛,不過沒有睡熟,聽到連鋒的聲音便反應過來了。
“當然沒有。”云緩耳根逐漸變紅,“只是剛剛眼睛不舒服,所以合了片刻。”
——明明保證過不打瞌睡的,結果轉頭就在連鋒面前閉上了眼睛。云緩自己都覺得自己太沒有自制力了。
至于連鋒剛剛差點親上他的事情,他壓根沒有注意。
兩人都是男人,云緩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從沒聽過男男授受不親,和連鋒距離靠得再近云緩都不會覺得不對勁。
天色將晚,他想著還要給王妃請安,忙從連鋒身邊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連鋒,我要去母妃的住處,你要不要陪我一起過去?”
連鋒并沒有拒絕。
云緩還是很喜歡去王妃那里的,每次過去都有好吃的東西。
當然,因為明天要到靈云寺的緣故,今天晚上過去肯定是一桌子的素菜。
素菜也沒有關系……能吃就行,云緩不挑。
云緩過來是不需要下人通報的,王妃院子里的下人早就習慣云緩每次翻箱倒柜找零食了。他進來的時候,王妃正坐在榻上看著一封信。
“母妃!”云緩從屏風后露頭,笑瞇瞇的道,“兒臣來給母妃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