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竹越想越生氣:“堂公子什麼東西都和您爭搶,先前您身體不適,王妃特意讓楚家送來的護心丸被他裝病截胡了,這次世子特意給您的玉佩,他又截胡了,就是覺著您好欺負。”
“還有前兩年,堂公子明明知道您怕蟲子,特意讓人捉來兩條手指粗的毛蟲扔您頭上,把您嚇暈了不說,還在王爺面前嘲笑您膽小。真不知道王爺怎麼想的,放著親生兒子不喜歡,偏偏喜歡上不得臺面的侄子。”
在凜王府中,最疼愛云緩的人便是王妃。
只是凜王府上姬妾眾多,王妃一邊要打理府中各項事宜,一邊要拿捏住這些姬妾,她本就沒有太多空閑,云緩自然不想三天兩頭的讓王妃為自己的事情擔憂難過。
更何況,偏愛云堯的人是凜王。
莫說凜王府上的人要聽凜王的話,就連整個偌大的凜州九個郡,有一大半的人都服從于凜王。
凜王把云堯看得比自己的親生兒子更重,王妃只要稍微提出些不滿,便會被他扣個“心胸狹隘容不下人”的帽子。
能讓凜王俯首稱臣的人恐怕只有皇帝了吧?
云緩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皇帝的任何消息了。
除了今年突然對太子一族的下手之外,皇帝這兩年還做了什麼事情呢?
帶兵打仗是太子,修建運河是太子的人馬,與外通商是太子一派的舉措……
云緩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他知道的不多。
凜王府畢竟是唯一的異姓王府,府中的人對朝廷上的事情十分關切,很多時候即便云緩不打聽,發生的種種依舊會從別人口中傳到云緩的耳中。
云緩坐了下來:“淡竹,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太子這些年做了不少事情,按理說他的人已經像種子一樣遍灑各地生根發芽,皇帝想要鏟除他,應該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吧?”
一只手將茶盞遞到了云緩的手中,云緩接過嘗了一口,漫不經心的一抬眼,突然發現自己身側的人不是淡竹而是公儀鏑。
公儀鏑淺淡的眸子雖然平靜,卻似乎隱藏著許多云緩看不懂的事情。
云緩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房間。
他這段時間精力不濟,做事總是容易犯糊涂,經常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公儀鏑遞給他的茶水溫熱。
“你很關注太子的事情?”
云緩搖了搖頭:“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來,這幾年大家總是提起太子,卻很少提起皇帝。總覺著太子一時之間被皇帝鏟除有些奇怪。”
京城與凜州千里迢迢,很多消息都不夠流通,真假難辨。
有時候京城都改朝換代了,凜州的老百姓還不知道年號已換呢。
凜王府與普通人家不同,消息自然靈通一些,更容易發現不對勁。
公儀鏑想過別人可能發現。
想要完整的將前世的一切重復一遍并不容易,因為這五年里改變的事情太多了。
公儀鏑想過凜王府其他人可能會些許異常。
他們發現也沒關系,在絕對的君權之下,這些人對公儀鏑而言只是待宰的羔羊。
沒有想到的是,一向遲鈍的云緩居然最先發現事情不對的那一個。
“如果是旁人的話,在處理各種事情的時候一定會安插自己的勢力。
太子不一樣,我與太子相處過一段時間,他是一個本性純良的人,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云緩有些吃驚:“太子殿下居然是單純良善的人麼?旁人都說他深謀遠慮城府頗深。不過,你說得似乎也有可能,帶兵打仗的人應該不如朝廷中的文官詭計多端。”
公儀鏑勾了勾唇,漫不經心的端了桌子上的茶盞去喝。
云緩很認真的看著他半晌,突然道:“公儀,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
猝不及防的聽到這句話,公儀鏑險些沒有被水嗆到。
云緩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單純、溫軟、好哄騙,時不時的會說出奇奇怪怪的話語,會很快的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
......
其實連鋒從不關注自己的樣貌。
對他而言,俊美不俊美都沒有關系,重要的是令百官畏懼的氣度。
他出生時不是太子,太子之位是十多歲時建功立業用鮮血換來的。
但是,從記事的時候起,連鋒便知道擁有足夠的權力才能擁有一切。
當時他的母親還不是皇后,連鋒的母親從始至終都沒有得過太多寵愛。
因為他的母親是嬪,他一個弟弟的母親是妃,所以皇帝書房的花瓶明明是他的弟弟打碎的,兩名太監卻指控是他。
皇帝認定他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撒謊。
烈日炎炎下跪了兩個時辰,連鋒突然意識到,有的人可以依靠生母的地位活得很好,即便犯錯也不會被罰。
他不可以,他只能依靠自己,因為他是即便不犯錯也要被罰的一方。
那年云緩還未出生。連鋒應該是五歲,也有可能是四歲。
連鋒從一開始向往的便不是太子之位,而是能夠生殺予奪評判對錯的皇帝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