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11點整,聶明奕眼角余光暼見有人走向他辦公室的大門,他笑了起來,“那……祝你旅途愉快。”
然后他低下頭,準備簽字。
下一秒,敲門聲響起,恰到好處地打斷了他。
聶明奕停下,揚聲:“請進——”
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聶總,”他聲音明朗,“我來解約。”
祁涂回頭,看到了曲京山。
*
曲京山穿著黑色T恤,干凈清爽,他剛從外面進來,身上還帶著一股熱氣,那是陽光的味道。
他摘下鴨舌帽,朝祁涂點頭致意:“祁總也在啊,好巧。”
祁涂起身:“你們先聊。”
“不用,”聶明奕往他杯子里添了水,“你坐會兒。”
而后他走到總裁辦公桌前,對年輕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坐吧。”
“不坐了,”曲京山將合同放在他桌上,“您簽個字我就走,麥斯的誕哥在樓下等我。”
“盛誕?”聶明奕微微一愣,“他來了?”
“嗯,”曲京山語氣平淡,“車停在對面樓下,大夏天的,不好讓人久等。”
他們在九樓,自然是一眼看不到樓下的。聶明奕堂堂一個總裁也不好跑到窗邊去看。
不過祁涂是可以看的。
他稍稍扭頭,朝下看,果然看到了盛誕的白色寶馬停在對面樓下。那人戴著墨鏡,拿著飲料靠在車上等著,似乎是察覺到了樓上的目光,還向上揮了揮手。
盛誕就是“祁添大盛”四大金牌經紀人之一的“盛”,麥斯影視的,也是個業績卓越手腕了得的人。
祁涂給了聶明奕一個眼神。
聶明奕拿著合同掃了一眼,而后抬頭看向曲京山:“續約吧,京山。”
這個年輕人三天前入圍了金豹獎最佳男配,演技在線,前途無量,聶明奕同樣不想放人。
“續約?拿我尋開心呢?”曲京山笑了出來,“聶總,我簽約公司三年,您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他看了眼聶明奕,又將目光落在窗邊的祁涂身上:“說句孤兒,不足為過。”
“我承認,先前公司確實是虧欠了你,”聶明奕道,“舊事不提了,說點實在的。你有什麼條件盡管開,我可以盡可能滿足你,彌補你。只要你肯續約,以后公司的資源都可以向你傾斜。”
“不必了,”曲京山將帽子戴回頭上,“祝公司越來越好。簽字吧,老板。”
“麥斯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盛誕手下還有翟橋,他未必能用心捧你。”聶明奕說,“開條件吧。大家都是敞亮人,不要糾結,不要猶豫,不要掖著藏著。”
“好,那我也不廢話,讓我續約也行,”曲京山頭也不回,抬起手臂,大拇指向后指了指窗邊的人,“除非他做我的經紀人。而且新合同里必須寫清,只能我甩他,不能他甩我。”
“不好意思,”祁涂微笑,“我已經辭職了。”
“十分鐘,”曲京山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沖聶明奕微微挑眉,“聶總,你加油。”
他轉身,大步流星走出總裁辦公室。
*
“我不能放他走。”
聶明奕回到窗邊,在祁涂對面坐下,壓低聲音:“紀斯年脫離公司,成立了個人工作室。韓飛舟與公司不歡而散。唐河、燕夏脾氣又怪,經常不營業,剩下那些新人還不成氣候,我手上真的沒什麼人了,小涂……你看……”
祁涂扶額:“我不想看……我真的累了,叔。”
“叔知道你累,所以先前也沒敢極力挽留你是不是?”聶明奕端起杯子,灌下一大杯冰水,“本來都大大方方答應讓你離開了,我也不想這樣。
”
“既然你都答應了資源向他傾斜,那讓燕燕姐帶他也一樣啊,”祁涂嘆了口氣,“我不想繼續了。”
“燕燕很負責我知道,但是她沒有能力挽救京山的名聲。他因為他那個作妖的老爸,現在被全網黑,只有你可以幫他洗白,幫他挽回口碑。”聶明奕笑了一下,“再說他現在這麼慘,怎麼著也有你的原因吧。你不得彌補一下人家?”
“我的原因?”祁涂瞪大了雙眼,“他自己自尋死路,還怪我了?”
“不怪你不怪你,”聶明奕連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又說,“但他真的挺可憐的,本身他自己沒做錯什麼,卻被黑得這麼慘——”
祁涂打斷他:“那你怎麼不幫他公關呢?”
“這不是先前沒顧上嘛,”聶明奕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孩子是好孩子,可憐是真可憐。你就幫幫他吧。想想你的母親,當年不也是莫名其妙被黑很慘嗎?”
祁涂的神色冷了起來:“聶總。”
“抱歉!”聶明奕連忙雙手合十,“抱歉抱歉,我說錯了,你別在意,別在意。”
祁涂低著頭,他還是因為聶明奕的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他母親在他十八歲的時候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過陣子就是她的忌日了。
“算我求你了,”聶明奕搓了搓他那張52歲的滄桑面孔,又薅了薅自己半白的頭發,“公司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我真的無法扛住你和他同時離開。你就再幫叔最后一次行麼,小涂?”
祁涂沉默。
*
辦公室外,曲京山坐在沙發上,翹著腿,一分鐘換了二十個坐姿。
帽檐擋住他的臉,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拿著手機,不斷地把手機摁亮,熄屏,摁亮,熄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最后三十秒,總裁辦公室的大門打開。
祁涂走出,二話不說直接拉起他的手臂快步走向電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