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接聽。
他接連又打了好幾個。
還是一樣無人接聽。
完了。
賀景升心想。
他第一反應就是要報警,可剛準備撥號,忽然想到這只是自己的猜測,并無任何證據,萬一什麼事都沒有, 報警豈不是胡鬧?
這麼一想, 他干脆買了張最快的機票, 決定還是自己先過去看看再說,然后拿上衣服就準備出門。
然而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來電竟是江闕。
賀景升趕忙接起電話:“喂?”
“怎麼了?”對面的江闕平靜道。
“剛才怎麼不接電話?”賀景升急切不減。
“手機靜音的,”江闕淡淡答道,“你找我有事?”
“你還好麼?”賀景升脫口而出。
江闕似乎沒能理解:“什麼意思?”
聽著他這一切正常的語氣,賀景升終于意識到這恐怕只是虛驚一場,慶幸剛才沒有魯莽報警的同時也松了口氣:“哦……沒事,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這純粹只是他為了岔開話題才隨口沒話找話的一問,卻不料江闕聽完后靜默了一瞬,道:“我已經回來了。”
“什麼?!”
賀景升的音量瞬間拔高了十八個度:“什麼時候?!”
“昨天。”
這個回答震驚的不止是彼時的賀景升,此刻醫院值班病房里,宋野城和左鑒清也被這轉折打得措手不及。
宋野城蹙眉道:“你回去的第二天他就回去了?”
賀景升滿臉不可思議地點了點頭:“我問他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說一直在忙,我又問他忙什麼,他說……租房。”
聽到這個詞,宋野城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就是他之前住的那個筒子樓?”
“對,”賀景升道,“我當時簡直莫名其妙,心想他明明買了房子,干嘛還要租房?然后我轉念一想,他該不會是真把那什麼贈與合同當真了,以為那房子給我了吧?所以我就趕緊問他要了地址,想過去跟他掰扯明白。
”
賀景升原以為,江闕就算租房也會租個跟那公寓差不多的房子,誰知按著地址開車過去一看,那居然是個破破爛爛、荒無人煙的待拆區,黑燈瞎火的,他險些以為自己跑錯了地方。
地方當然沒有錯。
江闕確實就住在那里。
賀景升滿腹不解地上了樓,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合同拿出來還給他。
江闕說他不要,賀景升便道:“你不要我也不要。”
“不要你就賣了吧。”江闕淡淡道。
賀景升沒料他居然這麼倔,便也只得跟著倔下去:“就算賣了那也不是我的啊?錢也還是要給你。”
江闕無所謂道:“那你就替我捐了。”
賀景升本以為這是什麼賭氣之言,可直到后來才知道,江闕不僅不要那房子,還把所有存款都捐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年的房租。
一年的房租。
這件事宋野城是知情的,當初也是江闕親口告訴的他,只不過他當時心中雖有猜測,卻沒有向江闕求證過緣由。
此時聽賀景升提及,他不由道:“你有問過他為什麼只留了一年的房租麼?”
賀景升道:“我問過,而且問過不止一次,問他為什麼只留一年的房租,一年之后打算怎麼辦。剛開始他總敷衍我,總說‘到時候再說’,后來我問得次數多了,有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反問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你相信人死可以復生,時間可以回溯麼?”
此話一出,宋野城和左鑒清立刻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因為這話明顯和江闕所說的“重生”對上了——反正死后都要重回一年前,根本用不著考慮一年以后。
左鑒清連忙追問道:“然后呢?你怎麼回答的?”
賀景升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激動了起來,不明所以道:“我當然是不信啊?而且死而復生什麼的,應該是指他養父母吧?我心說他別是被哪個江湖騙子給忽悠了,聽信了什麼‘散盡家財起死回生’之類的話,才會把所有錢都給出去,所以就趕緊跟他確認他那些錢都是怎麼捐的,萬一是騙子拿走說替他捐,最后全進了自己的口袋呢?”
“……”
左鑒清和宋野城都稍稍無語了片刻,他們都沒料到賀景升竟會是這樣的腦回路,然而轉念一想,卻又發現他這思路居然還合情合理得很,連邏輯都是能自洽的。
賀景升看他倆這表情,心虛道:“干嘛?”
左鑒清搖了搖頭,問道:“那他怎麼說?”
賀景升眨了眨眼,眉頭微蹙,眼中似是包含了些許不解:“他當時……好像對我這反應有點失望?就跟我說,是我想多了,那只是他新書里準備寫的設定,沒別的意思。”
失望。
聽著這個形容,宋野城和左鑒清兀自思索片刻,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相似的推測。
為了驗證這個推測,左鑒清再度問道:“他回來之后,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變化?或者說,你們相處的過程中,他有沒有哪里讓你覺得不對勁?”
聽到這話,賀景升活像是被戳到了什麼點,立刻道:“不是‘哪里不對勁’,是‘哪里都不對勁’!你就說他租房這個事兒吧,他就算租房,干嘛選那麼又偏又破的地方?干嘛把錢都捐出去,就留一年房租?這全都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