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答應之爽快、走得之麻利簡直連段鏡明都看愣了,眨著眼呆愕半晌后,他難以置信般好笑道:“哈?他就這麼把你丟下了?”
門外已然空空如也,江闕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終于收回視線轉向了屏幕。
段鏡明“嘖嘖”兩聲,故作遺憾地幸災樂禍道:“我還以為至少能欣賞一場‘你走’、‘我不走’、‘要死一起死’的深情大戲呢,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重要,人家壓根連演都懶得陪你演啊?”
他嘲諷得津津有味,可江闕的表情卻連半點變化都沒有,只隨口敷衍道:“讓你失望了。”
他的目光看似盯著段鏡明,實際上卻是在看屏幕下方的時間——
還有三分鐘。
現在宋野城應該已經快到一樓了,以他的速度,要出去時間是足夠的。
“不不不,失望倒是不至于,”段鏡明依舊顯得興致盎然,“我只是沒想到,堂堂江警官費盡心機調查我,結果到了生命的最后幾分鐘,陪著你的卻又只有我。這緣分——還真是讓人不得不感慨啊!”
2分45秒。
宋野城應該已經進入廢棄樓梯了。
“不用感慨,”江闕心不在焉道,“就算我出不去,你也一定會落網。等進了監獄,你有得是時間慢慢感慨。”
“哈哈哈哈哈哈……”段鏡明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好半晌才勉強止住,“江警官果然大義,只可惜——就算我有落網的一天,你也看不見了呢。”
2分30秒。
那扇通風窗并不高,下方還有許多雜物能墊腳,如果順利的話,宋野城現在應該已經翻出去了。
“沒關系,”江闕不咸不淡應對道,“我出不去,總有人出得去,他們會是我的眼、我的耳,替我聽你認罪,看你伏誅。
”
段鏡明稍稍一怔,但很快又不屑地冷笑了一聲:“江警官,我說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不用跟我演什麼大義凜然視死如歸了吧?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人,你又能演給誰看呢?不如趁這最后兩分鐘跟我說說你有什麼遺愿?萬一我大發慈悲,說不定還會幫你完成呢。”
2分15秒。
按照宋野城的步速,現在應該已經足夠遠離這棟樓了,即便炸彈引爆,他也不會再受波及。
思及此,江闕無聲地、輕緩地舒了口氣,好似終于徹底卸下了包袱,無須再有任何顧慮。
下一秒,他不再盯著時間,而是終于正眼看向了段鏡明。
迎著段鏡明那挑釁般的目光,他忽然淡漠一笑,伸手進口袋摸出一樣東西,對著屏幕張開了手掌——
“看到這個了麼?”
那東西正在不停閃著紅光,段鏡明想不看見都難,但他卻也沒多在意,語氣仍舊散漫輕蔑:“這是什麼?”
反正他又不在基地,哪怕那是個手榴彈,對他也構不成什麼威脅。
“緊急定位器,”江闕平靜道,“它不僅可以鎖定我的位置,還會搜索覆蓋我周圍所有信號傳輸裝置,并自動追蹤信號去向。”
段鏡明尚未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就聽江闕繼續道:“我本來還懊惱自己啟動它太晚,沒能趕上你在樓下的那段視頻通話。但好在你并不是一個見好就收的人,果然給了我第二次機會,又自己送上門來了。”
段鏡明的臉色終于發生了變化,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這東西意味著什麼,既懷疑又警惕地皺起了眉。
“沒錯,”江闕輕輕一哂,“聊了這麼久,你的位置早已暴露得一干二凈,而現在——你應該已經被包圍了。
”
段鏡明瞳孔驟縮,難以置信般唰然起身,快步走到窗邊、撥開窗簾往下看去。
僅僅幾秒后,他便倉皇地倒退了兩步,震驚不已地瞪向了鏡頭:“你……你們……!”
江闕眼中沒有一絲波瀾,靜靜看著他如困獸般氣急敗壞、眼神慌亂地左右踱步,將先前的儒雅和氣定神閑丟得一絲不剩。
然而段鏡明慌著慌著,卻又驀地頓住腳步,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忽然氣極反笑了起來,緊接著,他一個箭步沖到鏡頭前,幾乎癲狂地湊近了臉:“你有什麼好得意的?!我被包圍了,你還不是一樣會死!”
他惡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時間,立時笑得更加瘋狂:“哈哈哈哈哈!一分半,你就剩最后一分半了!就算我馬上就要落網,還是能親眼看著你死無全尸!!”
他那憤恨扭曲的臉被周圍大大小小的屏幕復制出了無數特寫、層層疊疊遍布墻面,仿佛環伺的鬼影咆哮著最惡毒的詛咒,在整個控制室里縈繞不絕。
然而就在這鬼影環伺中,江闕卻泰然得仿佛一尊神佛,輕輕一挑眼簾:“那又怎樣?”
那長睫覆蓋的眼中暗藏鋒芒,而那鋒芒散發著澄澈的光:“我忠于信仰,死而無憾。”
這擲地有聲的一句狠狠砸在段鏡明臉上,令那怨毒的面具都仿佛被砸出了一道裂痕。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極其破壞氣氛的聲音乍然在門外響起——
“死什麼死?”
段鏡明遽然一愣,江闕也驀地回頭看去,只見本該已經遠離這棟樓的宋野城竟然再度出現在了門外!
他就那麼堂而皇之跨過了門檻,手里輕巧拋接著一把螺絲刀,痞笑著沖江闕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