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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這麼大風?”
宴會過半時,宋野城提議出去吹吹風,跟江闕一起行出側門、到了廳外因無人問津而顯得格外清凈的露天平臺。
他說“吹風”的本意當然只是透透氣,卻不料等兩人走到平臺邊緣,才發現這里的風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江闕雙手搭上石膏護欄,迎著風閉眼做了個深呼吸,道:“快下雨了。”
“聞出來的?”宋野城看著他的舉動笑問。
“嗯,”江闕轉頭道,“風里有水汽。”
聞言,宋野城也學著他的樣子閉眼迎風感受了一下,水汽倒是沒感受出多少,但卻覺得晚風里的涼意讓人既放松又舒服。
片刻后,似是感慨一般,他輕聲道:“真好。”
江闕未解其意。
宋野城轉頭望向他,眼中帶著星點笑意:“雖然晚了兩年,但總算還是沒有錯過。”
江闕不由微怔。
他并沒有跟宋野城解釋過自己為什麼會來赴宴,而宋野城的這句話卻像是心有靈犀般道明了他的初衷。
是的,他之所以今天會來,就是因為兩年前《雙生》的殺青宴他已曾失約過一次,而今天就仿佛某種意義上的往昔重演,給了他一個彌補兩年前遺憾的機會。
正在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聲呢喃般怯弱的輕喚:“宋老師……”
兩人回頭一看,發現來人居然是許意。
殺青宴好歹也算與電影有關的大事,許意作為主演之一當然不可能不來,但先前在大廳里時,她明顯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與莊宴和宋野城接觸。
為什麼回避自不用多說,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所以宋野城雖然發現了也沒多理會,只是沒想到她這會兒卻又主動跟了出來。
許意的手里還拿著小半杯香檳,此時雙手捏著杯底,難以啟齒似的低垂著眼:“我,我來是想跟你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沒把監控發出去。”
江闕原本就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場面,更何況許意的話也不是對他說的,所以許意剛一開口,他便已像個局外人般轉回頭望向了遠處天邊。
宋野城后腰靠著護欄,聽到這話也沒太多表情,只道:“你該覺得抱歉的不是我,該謝的人也不是我。”
許意不解其意,困惑地抬起了眼。
“那些因為你的自導自演而關注你、安慰你的人,才是你該覺得愧疚和感謝的。”
宋野城平靜道:“你借他們的善意達到了原本不屬于你的高度,就注定要付出更多去填補腳下的虛空,否則同情的效力一旦過去,而你又沒有足夠的實力維系他們的關注和期待,支撐的力量就會不復存在,你也會體會到什麼叫登高跌重、黃粱一夢。”
他的話說得其實并不算嚴厲,但許意卻像是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有多荒謬般,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副表情出現在面容姣好的女孩子臉上,足以稱得上楚楚可憐梨花帶雨,但宋野城卻像是鐵石心腸般并未動容半分,只默默挪開了視線。
片刻后,他就像是總結陳詞般,給予了最后一句忠告:“總之在這個圈子里,越是想走捷徑的人就越容易走不遠,好自為之吧。”
天邊一道閃電劃破了夜幕,緊隨而來的雷聲轟隆作響,狂風掠過樹梢,也掠過耳畔,宣告著暴雨即將來臨,也給所有沉默的故事畫下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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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噼里啪啦砸下的時候,豆子已經開車把他們送到了宋野城家的地庫。
“我走了啊!”豆子坐在駕駛室里招呼道。
“路上開慢點。”宋野城道。
豆子沖他們揮了揮手,升上車窗倒車出庫,逐漸消失在了雨幕中。
宋野城轉過身,和江闕一起上了樓梯,走到一樓防盜門前,他忽然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伸手解鎖,而是轉頭問道:“密碼還記得麼?”
江闕也沒多說,直接抬起手按下了一串數字:
3-0-1-0-8-6
滴——
咔噠。
門鎖瞬間彈開。
宋野城不由暗道失策,他本還想借此機會證明密碼容易忘來著,卻沒想江闕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無法,他索性打了直球:“不如你錄個指紋唄?每次都要輸密碼多麻煩?”
江闕愣了一下,回避似的垂下了眼:“……不用了吧。”
掌握密碼和錄入指紋,兩者看似都只是開門的方式,但意義卻有著天壤之別。這一點宋野城有沒有意識到江闕不知,但他心中卻清楚得很。
然而,宋野城接下來的話卻毫無疑問地表明了他也同樣對二者的區別心知肚明——
他的語氣活像是一只被戳漏了的氣球:“你也覺得你住在這只是‘寄人籬下’是不是?”
江闕沒想到他居然還惦記著賀景升這句話,忙解釋道:“沒有。”
“那為什麼不愿意錄指紋?”
“……”
江闕語塞地盯著他,仿佛在與一只霜打了的茄子對視,半晌后,終于無奈又好笑地敗下陣來:“……錄錄錄。”
說著,他就在宋野城旗開得勝般的嫻熟操作中,伸手配合著將自己的指紋錄進了電子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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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兩人剛進屋,白毛就十分給面子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