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鑒清要笑不笑地看著他,滿臉都是抓住了對手命脈的胸有成竹,裝腔作勢道:“唉——沒辦法,畢竟我發病經驗‘非常豐富’嘛,這一發起病來我容易控制不住我自己。”
宋野城活活噎了半晌,終于還是在左鑒清那憐愛又鼓勵的目光中忍辱負重地遞交了最終的投降書:“怎麼會?——你聽錯了吧?我說發病經驗豐富的那是我自己,你左大專家英明神武懸壺濟世妙手回春怎麼可能發病呢?別鬧。”
雖然左鑒清知道他這整段話只有“別鬧”倆字是發自真心的,但卻還是見好就收地放過了他,終于大發慈悲地轉向江闕,彬彬有禮道:“白老師,一會吃過飯方便給我簽個名嗎?”
宋野城“咻——”地暗自松了口氣,而旁觀完這出稀奇古怪鬧劇的江闕此時想的是:這倆其實都不怎麼正常吧?
他不是沒看出來左鑒清似乎是抓住了宋野城某個把柄,甚至那把柄還和他的書有關,只是一時半會兒還判斷不出具體是什麼。
不過他倒也沒有深究,只不失禮貌地應道:“好。”
正在這時,包廂門“咚咚”響了兩聲。
宋野城幾乎是迫不及待又感激不盡地朝門口道:“進來!”
推著餐車進來上菜的服務員仿佛氣氛調節器,一邊上菜一邊口若懸河地給他們依次介紹菜品,等到所有菜全部上齊,服務員禮貌地說著“慢用”退出去時,包廂里已經重新充滿了活潑又輕松的氣息。
“來來來,吃飯吃飯。”
宋野城伸手一推轉盤,把桌上的那盤蘆蒿轉到了江闕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嘗嘗,然后轉向左鑒清隨意道:“你之前不是說遇到幾個奇葩案例要說給我聽?都什麼案例,有多奇葩?”
江闕看著面前那盤蘆蒿稍微愣了愣,隨即用筷子夾了幾根到碗里,頓了頓,又夾了幾根,而后才跟著宋野城看向了左鑒清。
“哦,也不能說奇葩吧,”左鑒清低頭吃了口菜,“主要就是印象比較深。”
“嗯哼?”宋野城示意他繼續。
左鑒清本來想說你白老師還在這,咱倆總聊我的事是不是不太合適,結果轉頭卻見江闕也正期待地看著他,似乎還挺感興趣的模樣。
“行吧……那我就說說?”
左鑒清也不再推脫,想了片刻后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先前在英國的時候有個患者,說自己經常能看到鬼,把他家里人嚇得夠嗆。后來我跟他聊天,他說他每次看到的鬼都是同一個。我就問他看到的是男是女,長什麼樣。他說是個女的,金色短發,穿著深藍色背帶褲,背著米色的包,脖子上有紅痕,全身都在滴水。我又問他最近還能不能看見,都是在哪看見的,他說——”
尾音被他拖長了語調,惹得旁邊兩人都定定看向了他,左鑒清這才慢悠悠道:“能看見,她現在就在你身后。”
宋野城冷不防噎了一下:“……你丫到底是說案例呢還是說鬼故事呢?”
江闕追問道:“然后呢?”
左鑒清喝了口茶,道:“然后我就回頭看啊,后面當然沒有人。我就問他,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話?他說有,說那個女人一直在重復同一句話——‘My boyfriend tried to strangle me’(我男朋友想掐死我)。”
左鑒清似乎還挺有說故事的天分,雖然只是不加修飾的平鋪直敘,但卻把重點語句的那種森然感模仿得淋漓盡致。
“半個月后當地警方接到報案,說郊區公園的湖里漂上來一具女尸,外貌衣著特征和他描述的完全吻合,法醫鑒定結果顯示她是被掐頸窒息而死后、被捆上巨石拋尸入水的,而經過偵查發現兇手真的是她男朋友。
”
宋野城狐疑地皺了皺眉:“他會不會是目擊者,看到了行兇過程?”
左鑒清不置可否,吊他胃口似的反問道:“那他為什麼會知道兇手和被害人是男女朋友關系?”
宋野城不假思索道:“說不定兇手動手前和被害人發生了爭執,他通過兩人爭吵的內容判斷出了他們的戀愛關系?”
左鑒清高深莫測地撇了撇嘴:“原本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后來警方確定了兩件事:第一是案發當天這個患者在外地出差,全程都有人證或各種監控證明,沒機會目睹犯罪過程;第二件事就比較離譜了——這個患者和我進行那次對話的時間,比案發時間整整早了一個星期,也就是說他聲稱他看到鬼的時候,兇殺案還沒有發生。”
這第二條聽上去確實有點驚悚,以至于宋野城也不由愣怔了一下。
然而他的腦子卻轉得飛快,不消片刻就找到了新的思路:“那會不會是他跟兇手認識,提前就知道他要殺人,或者是跟死者認識,知道她已經被男朋友糾纏上了?這不就也能解釋他為什麼知道兩人是情侶關系了?”
左鑒清點了點頭:“邏輯沒毛病,我也這麼想過。但是警方調查的結果是他和這對情侶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過交集,或者說,沒有過能被證明的交集,至少他和兇手都拒不承認與對方相識,而警方也沒找到能證明他們之間有關聯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