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之下,宋野城仿佛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底氣——盡管他也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底氣是因何而起——只見他略微抬起了下巴,居高臨下地回答了賀景升的問題:“我住在這。”
賀景升果然瞪大了眼:“什麼?!”
緊接著他唰然轉頭看向了江闕:“我說我想在這住兩天你嫌我吵?他住這就不吵了?”
這話一出,宋野城不由微妙地挑起了眉,心說居然還有這一茬?
江闕回視著賀景升,滿臉都是“你怎麼好意思問出這種話”的表情:“從你進門開始到現在,他一共只說了十一個字。”
賀景升如遭雷擊當即哽住,甚至還負隅頑抗地在腦中奮力回憶著數了一下字數,就聽江闕繼續不緊不慢地添補道:“而且他是主演,我是編劇,他住這方便討論劇本。”
這理由確實無懈可擊,縱使賀景升再不忿也只能訕訕閉了嘴,而旁邊的豆子也瞬間被說服,把剛才都已經到了嘴邊的“城哥你為什麼突然要搬過來”給吞了回去。
江闕大概也是被這屋里混亂又詭異的氣氛弄得有點無奈,看向豆子道:“二樓左邊那間我在住,其他兩間都是空的。”
“哦,好嘞!”豆子十分上道地點點頭,拽著宋野城就往樓梯那邊行去,“走走走城哥,我去幫你收拾房間,你明天還得早起呢,收拾完趕緊休息。”
宋野城本還想多說些什麼,可瞥了眼墻上掛鐘發現時間確實已經不早,收拾洗漱完說不定都要下半夜了,便也只得暫時作罷,任憑豆子推拉著踏上了樓梯。
目送著兩人背影消失,江闕略微松了口氣。
賀景升也收回視線,不滿地撇了撇嘴:“得,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就是愛豆的力量哈?愛豆做什麼都是對的,愛豆哪哪都好,別人說話都是吵鬧,就你家愛豆說話是天籟之音,是吧?”
江闕差點被他這陰陽怪氣的嘚吧嘚氣笑,輕輕一哂道:“你哪來這麼多怨氣?”
“我能沒怨氣嗎!”賀景升提起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
江闕的性子一直非常冷淡,通常來說形容這種性格都會用“高嶺之花”,但江闕卻不是,非要形容的話,他的冷淡大概應該叫做“洞窟之冰”——既藏得隱秘又冷得深沉,連遠觀仰望的機會都不給別人。
想當年他們倆既是同班又是同寢,賀景升自認為關系已算親近,可卻愣是整整四年都不知道他是白夜聆的事。
賀景升甚至還在寢室里當著他的面和其他倆人聊過他寫的書,可即便如此江闕都沒有透露過哪怕一個字,還是直到快畢業時《雙生》確定翻拍、江闕想通過他家娛樂公司打聽宋野城的具體檔期,他才知道原來大名鼎鼎的白夜聆居然一直就在他身邊。
也是直到那時他才知道,他們這位對任何事都表現得興味索然、從不參與任何娛樂活動的“洞窟之冰”居然還有愛豆。
想起過往,賀景升就忍不住“嘖嘖”搖頭牢騷滿腹:“每回叫你出個門比登天還難,結果只要一聽跟他有關,好嘛,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社恐也治好了!讓你抽兩三天幫我錄個曲子吧,你說要寫新書沒時間,結果這邊跟組一跟就要幾個月你倒是有時間了?你說你是不是很過分?”
江闕語塞半晌。
賀景升說的曲子是他大學時自己寫的一首歌,今年突然想做出來,編曲主旋律是鋼琴,跟江闕提過幾次想讓他來彈,卻都被他拒絕了。
“為什麼非得讓我彈?”江闕簡直想不通他這執著從何而來,“我又不是專業的,你在圈里隨便找個會彈的誰不比我彈得好?”
“那能一樣嗎?”賀景升理直氣壯道,“你可是當初見證我把它寫出來的,這意義就完全不一樣好嗎?別人來彈能理解我當初的心境嗎?——不能!”
江闕漠然地心想其實我也不能,你當初不就是被女生拒絕太多次以至于開始懷疑自己是gay麼?這有什麼心境不心境的?
然而沉默半晌后,他終于還是放棄抵抗般松了口:“算了,過段時間幫你錄吧。”
賀景升立刻喜上眉梢:“什麼時候?”
江闕想了想:“四月底吧,到時候我抽空回去一趟。”
賀景升忽又不樂意了,肩膀往下一垮:“大哥,現在才三月底哎!為什麼要等到四月底?就四月初不行嗎?——對了,過幾天不就清明節了嗎?清明節劇組不放假?”
江闕沒有答話,只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直盯得賀景升生生咽了口唾沫:“行……吧,四月底就四月底吧。”
說著,他手腳麻利地低頭把桌上的幾個餐盒依次掀開:“來來來你快吃吧,再不吃都要涼了。”
江闕接過他遞來的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起菜小口小口吃了起來,而賀景升則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了近來的瑣事,從首都富豪狗血恩怨說到圈內金主包養傳聞,仿佛一臺人形自走八卦機。
其間幫宋野城收拾好房間的豆子下樓告辭也沒能打斷他的播報,直到時過午夜,連白毛都嫌聒噪般開始“喵喵”抗議,他才終于不情不愿地起身、拎著一大袋廚余垃圾翩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