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被接通,他沉聲朝對面吩咐道:“幫我查個人。”
*
五分鐘后,屋內。
江闕依然靜坐在扶手椅中,隔著老舊門板隱約聽見了巷口傳來的關門聲和汽車發動聲。
直到那點聲響也徹底遠去消失,整個世界恢復了真空般的寂靜,他才在昏黃燈光中略顯疲憊地輕輕嘆了口氣。
出師不利。
雖然早就知道第一次見面不會那麼順利,但也沒想到會是這麼不歡而散的結局。
宋野城沒有想錯,他確實說了謊。
所謂“穿書”確實是他編出來的答案,確實匪夷所思,確實聽上去怪力亂神,但是——
也確實是他能想到的、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了。
如果宋野城連這個答案都無法相信哪怕一絲一毫,那麼真相必然只會令他更加無法接受。
江闕緩慢地眨了眨眼,再次輕嘆了一聲后抬手關了桌上的電腦,又起身到門邊關掉客廳的燈,摸黑走進了臥房。
他像是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一般,毫無阻礙地走到床邊,彎腰擰開了床頭那盞殘破的燈,借著昏暗光線蹲下身去,從床底拖出了一只碩大的木箱。
那木箱看上去年代相當久遠,上面雜亂地貼著不少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的卡通貼紙,全都已經泛黃發舊,甚至還有幾張都卷起了邊。
江闕抹了抹那些不聽話的邊角,發現按壓無果后也沒再強求,撥開銅制搭扣將木箱緩緩掀了開去。
如果宋野城還沒走,木箱中的景象一定會令他毛骨悚然——
那是數不清的光碟、海報、寫真集、雜志和各種周邊,無一例外都與宋野城有關,從他十二歲參演的第一部 電影開始到之后這十多年的整個演藝生涯,幾乎都被塞進了箱中。
但這并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緣由,宋野城粉絲無數,其中狂熱死忠也比比皆是,如果單純只是收集歷史周邊,那與他的那些骨灰級死忠粉也沒什麼不同。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箱子里所有的東西,赫然都是以一種被分尸肢解的姿態存在著——
光碟被掰斷砸碎,寫真集被凌亂撕毀,海報上遍布著被刀劃出的裂口和被火燒焦的灼痕,甚至還有些看不出是血還是紅墨的痕跡反復出現在所有殘骸上,涂抹出了令人觸目驚心的辱罵和詛咒。
江闕靜靜凝視了它們片刻,繼而伸出手去,輕而緩之地從那些殘骸上寸寸撫過。
他堪稱溫柔的動作與箱中駭人的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叫人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扭曲的畫面究竟是出于極端的愛意還是徹骨的痛恨。
許久之后,他像是終于完成了某種特定的儀式般,將箱子重新合上塞回床底。
起身,熄燈。
他躺上了床,睜著眼,在濃重的黑暗里仰望進了無盡的虛空。
第6章 劇本
翌日。
京郊頂級別墅園。
豆子吭哧吭哧地抱著一大摞資料擠進了宋野城那幢豪宅,金雞獨立地抬腳把門關上,又前傾著身子一路小跑到茶幾邊“嘩啦”撂下滿懷資料,這才一屁股癱進沙發喘起了粗氣。
凌晨他把宋野城送回來已經接近破曉,等再回到自己家躺下時天都亮了。
誰知他城哥也不知是睡了還是沒睡,沒到中午就一個電話打來,讓他去公司拿點資料,他只得又從床上麻溜爬起,千里迢迢去公司找來了他城哥要的東西,中途還被熬了一夜肝火旺盛的梁鶴鳴逮著劈頭蓋臉懟了一通。
豆子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躺了會兒尸,這才重新煥發生機地坐起身,朝樓上喊道:“城哥?城哥——!我來了!”
不消片刻,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宋野城穿著浴袍,帶著一身剛從浴室里出來的水汽,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往樓下走來。
“都拿來了?”宋野城繞到冰箱邊拿了兩瓶水,轉身走到沙發前扔了一瓶給豆子,自己擰開另一瓶仰頭灌了幾口。
“拿來了,”豆子接過水沒急著喝,把茶幾上厚厚的資料往前推了推,“最近接到的所有本子都在這了,鳴哥說電子版他給你發郵箱里。”
宋野城應了一聲坐下,隨手丟開毛巾,掀開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開了機,又把電腦推到一旁,拽過了那摞堆得高高的劇本。
“城哥,怎麼又突然要看本子?”豆子好奇道,“你之前不是說要休息幾個月嗎?”
《天將雪》開拍之前,宋野城就提前和梁鶴鳴打好了招呼,讓他暫時別給自己接別的片子,拍完這部他準備放個長假。
后來快殺青的時候梁鶴鳴又找他確認了一次,他還是那個說法,說自己這幾年連軸轉,輸出多輸入少,得歇一段時間調整調整。
梁鶴鳴沒有多勸,他知道宋野城向來對自己的職業規劃心里有數,所以也沒費勁給他上演什麼勸君惜取少年時的戲碼,只說那就等他休息夠了再說。
然而沒想到這才殺青沒多久,宋野城突然又說要看劇本,這漂移甩尾的勁兒搞得梁鶴鳴措手不及,逮不著宋野城就只能扯著豆子懟:“你讓他少給我想一出是一出!還能不能靠點兒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