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璨脾氣好,什麼都沒說,就只把腿朝賀平意這邊挪了挪。賀平意看那家長只是不痛不癢地提醒了小孩子一句便不再管他,直接起身,拍了拍荊璨的肩膀,讓荊璨和他換位置。
荊璨照做了,重新坐好后,還扯了扯賀平意的袖子,小聲問:“你生氣了?”
賀平意開心和不開心的時候,表現得還是挺明顯的。他一不高興,整個下頜都蹦得特別緊,就跟在咬著牙一樣。
賀平意當然心里不痛快,荊璨本來就夠不舒服的了,坐在這還一直被這個小孩騷擾。但生氣還不至于,他搖了搖頭,轉頭沖那個小孩兒說:“小孩,哥哥家里窮,買不起褲子,你小心點不要踢到我啊,不然我要生氣的。”
或許是他的語氣有點兇,那個小孩瞪著眼看了他半天,愣是沒敢說話。
對他這話先做出反應的,是那位家長,他斜了賀平意一眼,荊璨瞧著他目光不大友善,還有點緊張他會不會跟賀平意起什麼沖突。
好在,大概是因為賀平意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那位家長伸手拍了下孩子的屁股,把他抱到另外一邊,警告他:“別玩了,坐好。”
荊璨原本歪著頭,越過賀平意的肩在看著小孩子那邊的情況,賀平意回過身,把他的腦袋掰直。
荊璨瞧了瞧賀平意那張還沒恢復過來的臉,小聲說了一句:“兇神惡煞的。”
賀平意一下子緩和了臉上的表情。
“我對你兇神惡煞過嗎?”
荊璨不說話。
這下賀平意不干了:“你還要想?我這輩子還沒對誰脾氣這麼好過。”
聽著這話,荊璨不由地抬了抬嘴角,擠出一聲:“嗯。
”
看著他好脾氣的樣子,賀平意忍不住說道:“有時候脾氣太好,委屈的只能是你自己。”
荊璨愣了愣,不知道賀平意這算不算在教育自己。他對這句話其實深表認同,可是他卻改不了,脾氣早就養成了,這麼多年過來習慣了,好像不管有多大的委屈他都能自己消化,也從沒有那種需要對誰發泄的時候。
他略微鼓了鼓嘴,有些無辜地看著賀平意,賀平意也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23號荊璨,請到3診室就診。”
廣播里叫到了荊璨的名字,賀平意便拉著荊璨起身,去了3診室。
“哪里不舒服?”醫生問。
“應該是從昨晚就開始發燒了,早上還好,37度3,上午應該是著了涼,現在燒得厲害。”荊璨那還沒開口,賀平意就把病情描述完了。
“有藥物過敏嗎?”
“有,”賀平意站在一邊搶答,“阿奇。”
醫生抬頭,瞟了賀平意一眼,然后用手中的筆指指荊璨:“讓病人自己說。”
賀平意愣住,坐在一旁的兩個實習醫生忍不住笑了:“你們是兄弟嗎?”
賀平意這回沒說話,倒是荊璨搖了搖頭,說:“不是,是同學。”
“那你同學挺關心你的。”
這話要在昨天聽到,荊璨可能還會心里悄悄得意一下。但今天聽到可就不得了了,荊璨一下子心虛起來,僵著脖子,都不敢往賀平意那看了。
出了診室,荊璨低頭看著醫生的處方:“我們要先去一樓藥房拿藥,再去處置室打針吧。”
一旁的人沒有回應,荊璨奇怪地抬頭,正對上賀平意的視線。
荊璨抬起手,在賀平意的眼前晃了晃。賀平意一把抓住他的手,捏在手里問:“同學?”
賀平意會這麼小氣,是荊璨沒想到的。
他想了想,用被賀平意抓著的那只手豎起一根手指頭,解釋說:“關系之一而已。”
“哦?還有什麼關系?”
荊璨在心里想了三個字,但是要他現在當面說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于是,這三個字停在他的舌尖,被緊緊闔在一起的兩排牙齒擋住。荊璨咬著這三個字,目視前方,筆直地朝前走了。
來醫院就是要不停地等待、排隊,到了一樓大廳,他們就又站到了拿藥的隊伍里。荊璨有些累,賀平意就像剛才一樣,讓他靠著自己休息。
“你要是答不出來,我給你開卷答吧。”
醫院的大堂不算安靜,各種發音的語言混雜著,一聲聲都是焦急的。賀平意的聲音不緊不慢,和周遭過于現實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賀平意在他耳邊說了三個字的答案,然后用環在荊璨腰間的手揉了揉他的腰窩,說:“重復一遍。”
荊璨緩緩睜開眼,直起了身子。
前面又有人已經拿完了藥,荊璨鎮定地跟著隊伍往前挪了一步,才轉過了身。
他看著賀平意不說話,賀平意也不著急,就含笑杵在那,等著他。
自知躲不過去,荊璨用一只手拽上賀平意的肩膀,讓他將耳朵貼近自己。
賀平意這時就已經徹底笑了出來,他順著荊璨的意思,附耳到荊璨的唇邊,聽到荊璨輕聲說:“男朋友。”
這個詞,其實荊璨昨晚就在腦袋里重復了好多次,有時候是疑問的語氣,有時候是肯定的語氣。但直到現在真的被賀平意逼著說出來了,荊璨好像才終于踢開了一層擋在他和賀平意之間的窗戶紙。
雖然還是有些害羞,但總算切切實實感受到,一切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