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阻開了風雪,卻擋不出那似要蹦向夜空的心。
“那現在聽聽。”
磁帶機里出現很短促的一陣雜音,緊接著,便是吉他的聲音出現。漆黑而寂靜的環境放大了聲音的世界,使得荊璨能清晰地聽懂歌曲的每一句。
荊璨并沒有刻意聯想,可每一個樂點似乎都指向同一個影子。時間好像忽然變得可以追溯,樓道里,操場上,教室里,回家的小路上……一段段記憶變成了一張張場景速涂,沿著時間的軸線,串成了一支完整的MV,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獨家珍藏版。
他太沉醉于歌聲和故事,以至于忘記了此時正在面臨著什麼事情。直到最后一句歌詞終了,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周遭重新歸于寧靜,原本就側著身的賀平意欺身上前,啟口問:“聽完了嗎?”
荊璨在炙熱的呼吸下點頭。
“這次聽懂他唱什麼了麼?”賀平意又問。
“差不多…聽懂了。”
荊璨說得猶豫,賀平意笑了一聲,用荊璨說過的話來回他:“差不多是什麼意思?答題可不能差不多。”
風雪交加的夜里,荊璨的手心卻冒了汗。他攥著拳,用大拇指搓了搓食指的指節,而后把手插到了兜里。
賀平意眼里的感情過于灼人,荊璨在這樣的注視下迎來了遲來的眩暈,他垂了垂眼睛,耳邊是再一次出現的倒帶聲。
磁帶機的小屏幕亮起了燈光,倒帶聲后,歌曲再次開始播放。荊璨抿著唇不說話,也不看賀平意,他凝神接著去聽歌,卻沒想到,前奏聲過,唇上忽然落下一個吻。
事發突然,經驗不足,加上這個吻并不再像蜻蜓點水一般輕巧,使得荊璨一下子忘了呼吸,缺氧的情況下,他感覺渾身都酥酥麻麻的。
腳上發軟,身子一個沒穩住,突然就要朝旁邊栽過去。慌亂趕上慌亂,那一剎那,荊璨只來得及用一只手薅住了賀平意攬著他后腦勺的手臂。這一薅,便帶得賀平意同他一起朝旁邊栽了過去。
“我去……”
伴隨著賀平意的一聲驚呼,兩個人一頭扎進了雪人的肚子里。
賀平意還沒來得及表白,堆了一個多小時的雪人就當場殞命。
賀平意往下倒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把荊璨的腦袋抱在懷里,再加上賀平意剛好在剛才把荊璨的帽子給他戴上了,荊璨的脖子里倒是沒被灌進去一點雪,連臉上都沒怎麼挨著。賀平意就不行了,他有那麼一瞬間精神變得恍惚,感覺自己這不是在表白,是為了愛情被雪山埋了。
荊璨躺在地上,回過神后,慌忙想去看看賀平意怎麼樣了,結果抬起頭,滿眼盡是白色的雪,哪還找得到賀平意的臉……
“賀……賀平意。”荊璨趕緊抬手去給他把臉上蓋著的雪撥開,來回扒拉了兩下,終于看見了那張帥臉。
賀平意頂著雪笑了一聲。
“笑什麼?”荊璨怕賀平意著涼,催促,“快起來。”
“哎,”賀平意卻用胳膊壓著他,不讓他動,“著什麼急,我不能白潑這一腦袋雪。”
賀平意已經被凍得徹底放開了,他又幫荊璨整理了整理帽子,確認帽子嚴嚴實實兜住了他的腦袋后,突然一個翻身,把荊璨壓在了身下。
這次的吻和之前都不一樣,賀平意吻得又急又兇,根本不給荊璨拒絕和喘息的機會。有雪落在了荊璨的額頭上,眼睛上,唇上,堆疊的冰涼感越來越多,可身體卻一直沒冷下去,血液混了沸騰的東西,將落在肌膚上的雪都融成了水漬。
他們在大雪中吻得熱烈。
名為愛情的東西,從來不知收斂。
荊璨在這個吻中徹底失去了呼吸的節奏,耳邊的音樂一直在響著,可他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等到賀平意終于停止了這場宣告,荊璨將下巴抵在賀平意的肩窩,抖著唇呼吸。
“你剛剛不是問我大晚上的為什麼跑到這來堆雪人麼?”賀平意親著他的耳廓,溫度灼得人心燙,“我在表白。荊璨,我喜歡你。”
MV的最后一幕,停在一句驚心動魄的告白。
賀平意的聲音不大,但卻像每一個字都狠狠砸到荊璨的心上。
荊璨長久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呼吸都克制到最輕的程度。賀平意也不急,就在不甚明亮的光線里注視著眼前的人,安靜等著。
荊璨當然知道此刻他應該給一個回應,可說什麼,怎麼說,他卻根本不知道。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不敢相信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回應的感情,忽然有了這麼堅定的回音。
賀平意的眉梢、眼睫都還掛著雪,映到荊璨眼里,都成了美夢。
一個過于不可思議的美夢。
“賀平意……”
不知過了多久,荊璨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意志。他的話說得有氣無力,幾乎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才不至于讓出口的文字變得斷斷續續:“你……壓得我喘不上氣來了。”
賀平意先是沒應聲,隨后突然笑了一聲。很輕的笑聲,就蕩在荊璨的耳邊,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