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來得很突然,這個晚上,電視臺都在播放暴雪預警,提醒市民減少不必要的出行。
賀平意跺了跺腳,已經很厚的積雪被踏出幾個腳印。大雪飄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極了電影里引人遐想的片段。可以是在離別前夜,可以是在重聚之夜,也可以是在……告白之夜。
賀平意伸手,在空中截了幾片飄落的雪花。雪花落到掌心便很快化了,只余下零星幾點水漬,映著不知所措的一張臉。
“哎。”賀平意望著緊閉的大門嘆了口氣,然后朝前走了兩步,蹲到地上,伸手劃了一捧雪。
這雪下得這麼大,都可以堆雪人了。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鵝毛大雪還在飄著,賀平意被凍得像個蘿卜丁,卻忽然想給荊璨堆個雪人。不為別的,他就是感覺按照荊璨那一點小事就能高興半天的性子,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看見雪人,就會突然發現,好像和他在一起也不錯。
把耳機收到兜里,賀平意說干就干。手頭沒有工具,他只能純靠手,好在因為平時騎電動車比較冷,賀平意戴的手套很厚。不過饒是這樣,雪人有了基本的樣子以后,手套也已經全都濕透了。賀平意捏著手指的位置將手套扯下,扔到車筐里,然后將已經凍得通紅的手插在兜里,圍著雪人轉了兩圈。
眼睛和嘴巴都是用石子做的,鼻子找了一截小樹枝充當,手、衣服扣子也都有了,可賀平意怎麼看,都覺得這個雪人還是差點意思。思量半晌,插在兜里的手摸了兩下,從兜里掏出了磁帶機和耳機。
在和新年說了晚安之后,荊璨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一個小時,都還是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摸過了手機,沒什麼意識地翻看,消磨精力。
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一條短信,嚇得荊璨一下子翻了個身,趴在了床上。
“睡了嗎?”
睡是不可能睡的,但要不要回消息,是個問題。荊璨手指在屏幕敲擊了幾下,敲擊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最后完全停下,又在片刻之后摁下了刪除鍵。
看著輸入框重新歸零,荊璨重重呼了一口氣,把臉壓進了綿軟的枕頭里。
正準備把手機放到一邊裝作沒看見,賀平意卻又發了一句話過來。
“對方正在輸入中,荊璨,裝沒看見是會被識破的。”
讀完這話,荊璨耳后根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沒睡。”荊璨老老實實地回了一句。
“那……出來一下?”
第四十二章
盯著那句話,荊璨足足有半分鐘都是懵的,等終于反應過來,他一個挺身從床上彈起,都來不及到窗邊瞅一眼,便光著腳,踢上拖鞋,跑下了樓。
拉開院子的大門,預料之外的,他卻并沒有看到站在風雪里的人。只有一個雪人站在街道中央,笑瞇瞇地看著他。
四周潔白,像是童話世界忽然降臨。
雪人的身上放了一個磁帶機,在播放著什麼歌,許是因為夜深,音量被調的很小。荊璨聽不清,便一步步朝雪人靠近。
旋律流淌,荊璨聽了兩句,覺得有些熟悉。
正看得出神,聽得入迷,忽然有一只手從身后伸過來,勾到了荊璨的脖子上。荊璨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是誰以后,剛剛一下子繃緊的身體便又放松了下來。
他轉頭,去看身后的人。
賀平意貼著他站著,另一只手還插在兜里。
“喜歡嗎?”他問。
荊璨點了點頭,下巴蹭過賀平意的袖子,涼得很。賀平意在外面待了快三個小時,早就被凍透了,荊璨被那溫度冷得哆嗦了一下,有些遲疑地問:“你……干嗎大晚上的來這堆雪人?”
賀平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稍稍躬身,把下巴放在了荊璨的肩膀上。
他安靜地待了一會兒,很謹慎地措辭:“這還不夠明顯嗎?”
賀平意的去而復返和這個雪人,好像都在指向著什麼信息,可荊璨只是解開謎底看了一眼,決然不敢說出口。如此,兩個人的安靜相互襯托,飄落的大雪好似吸凈了天地間的聲響,只剩了那很小的音樂聲,一下下揉著誰漸漸松動的耳根。
賀平意忽然松開荊璨,往旁邊挪了一步,蹲到雪人面前。他打量著自己剛剛完成的作品,然后抬頭,拉住了荊璨的手。
手上稍微用了用力,荊璨便順著他的意思蹲到了他旁邊。
“你記得這首歌嗎?”
荊璨搖了搖頭。他只聽著有些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第一次在樓梯間遇到你的時候,廣播站放的就是這首歌。”
提起那一天,賀平意連語調都變得輕緩溫柔。
他這麼一提醒,荊璨的回憶便活了過來。那天好像的確是這樣的旋律,只不過樓梯間嘈雜,摘掉眼鏡以后更是連聽覺都跟著模糊,所以,無論是旋律和歌詞,他都沒有聽得清楚。
“知道是在唱什麼嗎?”
荊璨搖搖頭。
歌曲剛好放完一遍,賀平意抬手,掃落荊璨頭上的幾片雪,然后將荊璨背后的羽絨服帽子戴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