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開口謝謝賀平意,可是掩在胳膊下的嘴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只覺得有股澀澀的情緒涌到喉嚨上,擠得喉嚨都在痛。
“怎麼樣啊?”見荊璨不說話,賀平意便歪頭,將視線繞過蛋糕,去看荊璨的臉。
這一看,賀平意吃了一驚——盡管已經用胳膊擋了大半張臉,可荊璨那紅紅的眼眶,實在很難不讓人看出來他的情緒。
賀平意沒想到一個蛋糕能有這樣的效果,他靜靜地看了荊璨幾秒,沒有再出聲詢問,而是將上半身向后撤,靠到椅子上,留給荊璨一點隱蔽自我的安全距離。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荊璨感覺到了賀平意體貼的沉默,他盡力將起伏得過于厲害的情緒壓下去,可再開口,聲音里的顫動還是暴露了心中感動。
“還是你畫的車比較好。”
賀平意怔了怔,隨即唇畔彎起,笑了:“認輸了?”
荊璨笑著朝他點點頭,似是放棄了一切專業的評判標準。
“認。”
一個字,弄得賀平意心滿意足,渾身都舒坦。他抬抬下巴,示意荊璨:“那壽星拆蛋糕吧。”
荊璨把手搭上纏繞在盒子上的白色絲帶,還沒使勁,卻又停住。他想到什麼,猛地抬頭,一雙眼睛里竟是欣喜的神色:“我們不在這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冬天的夜晚很冷,推開天臺的門,荊璨便被一陣冷風吹得打了個激靈。天臺上有幾盞黃色的燈,荊璨摁下開關,黑漆漆的世界便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轉頭去看賀平意,想跟他炫耀自己在這里的作品。可真的回過頭,卻一下子愣住——賀平意靠著門框看著他,嘴角掛著很淡的笑意。
頭頂剛好亮著一盞燈,灑下的昏黃燈光將賀平意完完整整地裹住。那一雙眼睛荊璨看過很多次,但這次,好像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看著溫柔,就好像,他是在看著什麼……珍寶。
這個詞突然不打招呼地蹦到腦海中,把荊璨自己也嚇了一跳。
自作多情。
“你……”心跳好像在加速,荊璨不自覺地攥緊了手里的蛋糕繩子,問,“干嘛一直看我?”
賀平意將頭微微偏了一個角度,短暫的沉默后,他才坦言道:“想過你會高興,但沒想到你會這麼高興。”
賀平意說這話時聲音輕柔緩慢,聲線也壓得更加更低,和平日里不大一樣。他是真的沒想到零點前他的到來和一個生日蛋糕就能讓荊璨這樣的喜不自勝,在他看來,荊璨真的是個特別容易滿足的人,一塊大雞排,一碗帶著小綠傘的刨冰,一塊蛋糕,好像都能讓他開心地撲棱起翅膀。
被他這麼一說,荊璨忽然有點不好意思,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將吃蛋糕這件事搞得過于隆重了。賀平意卻沒給他反悔的時間,他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推著他往前走:“走吧,帶我看看你的天臺。”
兩個影子一前一后,朝前走,最后在這個生日夜晚,終于和那朵大大的太陽花疊在了一起。
這是賀平意第一次見到荊璨畫的太陽花。
巨大的東西總能在視覺上給人造成巨大的沖擊,更何況這朵花中,似乎蘊藏了異常豐沛的感情。
所有人都覺得太陽花是代表著光明的,積極向上的,因為它總是對著太陽。
可賀平意分明能看到這朵太陽花的掙扎,無論是花瓣的形狀,還是邊緣有些奇怪的紋路,都不像是尋常見過的太陽花,更像是一朵得不到陽光的太陽花,在掙扎著想要沾染光明。
“你畫的嗎?”賀平意將那朵花盯了許久。
“嗯。”
賀平意的姿勢由站立逐漸轉變為蹲下,他伸出手,摸了摸地上鋪著的花瓣。賀平意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對不對,他更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希望荊璨只是畫了一朵普普通通的花。
“好看嗎?”見他一直看著卻不說話,荊璨捧著蛋糕,主動問。
賀平意笑了一聲,站起來,說:“好看。”
“白天更好看,因為陽光會照在上面。而且你看,”荊璨指著沙發說,“我還在太陽花的中間放了一個橙色的沙發,這個橙色也很好看,等以后天氣暖和了,可以躺在這個沙發上睡覺,那感覺一定很棒。”
兩個人都沒穿外套,僅僅出來這麼一會兒,荊璨就覺得手已經被凍得有些僵硬。他朝旁邊蹭了兩步,把蛋糕先放在沙發上,指了指臥室的方向:“要不……我們去搬個小茶幾過來吧,啊,還要再拿一床被子,不然太冷了。”
那張橙色沙發又寬又大,兩個人窩在上面,一點也不擠。
從手指接觸到綁蛋糕的綢帶開始,荊璨就已經克制不住臉上的笑容。他將取下的綢帶都整齊地折好,放在一邊,賀平意幫他把蠟燭插上,點燃。
小小的火焰躍動著,光亮撲向高處,兩個人的臉上便落下了一樣的斑駁痕跡。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比坐同桌的距離還要近。
荊璨側頭,便能清晰地看到賀平意臉上的每一條輪廓。視線觸及到眉骨,稍許遲疑后,荊璨還是忍不住問:“賀平意,你的疤,是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