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意扭著車把超過了前面一個不急不慢騎著車的大爺,轉頭哼哼了兩聲,說:“那有什麼難的,想知道自然有辦法知道。我在你們班主任的桌子上看到過你們班的人員信息表,就把你生日記下來了。12月2號,挺好記的。”
“哦……”
本來荊璨沒打算跟賀平意說他生日的事的。其實從八歲起,他就沒有再期待能夠通過生日得到什麼,每次宋憶南問他有什麼愿望、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他也只會回答,其實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這逐漸成了標準答案,再遇到類似的問題,荊璨想都不用想,就能拿到一百分。他習慣了無欲無求,也早就學會了克制自己的欲望。
今年呢?
荊璨坐直了身子,抬頭,看著賀平意的后腦勺。
遇到賀平意以后,他的克制、習慣,好像忽然都失了靈。瑣碎的生活開始頻繁地觸發他的愿望清單更新鍵,而每一個愿望前,都加上了一個特定的定語。就像今天,當教室里的鐘表指向九點二十五,離放學鈴還有五分鐘的時候,坐在教室里的荊璨忽然想,如果今年生日,能和賀平意去一趟青巖寺就好了。
他也想拜一拜,給賀平意求個萬事圓滿。
第二十六章
清晨的鬧鐘響起,荊璨猛地坐起了身。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他便從床頭摸起了一只馬克筆,掀開筆帽,舉到墻上掛著的日歷上,打了個大大的叉號——青巖寺的行程敲定下來后,荊璨便在每天早上重復著這個簡單的動作。而正是這樣重復且簡單的行為,讓他對生日前的每一天都充滿了期待。
荊璨原本想著生日那天要一直和賀平意待在一起,但提前幾天卻接到了宋憶南的電話,讓他到時候回家吃飯。他捏著電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本想拒絕,可是聽到宋憶南補充,說是荊在行讓她打的電話,便還是遲疑地應了一聲。緊接著,他又趕緊說:“但是我晚上再回去吧,晚飯之前到家,行麼?我和同學約了一起出去玩。”
宋憶南雖有些意外,但也很是高興荊璨能夠交到這麼要好的朋友。她有些好奇地詢問了荊璨要和誰出去玩,荊璨在電話這端輕聲說:“他叫賀平意。”
生日前一天晚上,荊璨早早就躺到了床上。墻上的鐘表仍在記錄著時間前進的足跡,荊璨盯著它看了半晌,意識到,再過兩個小時,他就十七歲了。
十七歲,在大部分人看來都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年紀。
未來還沒有到來,一切的燦爛期待好像都可以合理存在。
荊璨不知道別人的十七歲是怎樣的,但于他而言,在十七歲之前,能和賀平意成為朋友,已經是足夠幸運的事情。
指針朝著十二點奔去,時針與分針終于重合的一瞬間,安靜的房間里響起了清脆的手機提示音。荊璨似有預感,一個激靈后,連忙撈起手機查看。
“下來開門。”
下來開門?
賀平意來了!
完成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信息轉換后,荊璨甚至來不及把身上的被子掀開,便猛地坐了起來,蹦下床的過程中還差點被被子絆住腳,荊璨一個踉蹌,顧不得穩住身形,就已經拉開門朝外奔。
房子的大門打開,隔著院子,荊璨便已經看到了亮著的那一盞車燈。
很熟悉,就是這盞燈,每天在他回家的路上打出一片光。
荊璨踢踏著拖鞋跑過院子,鞋底打著石板路,發出的聲響竟像是夜色中稀疏的掌聲。
“你怎麼來了?”
冷空氣已經可以為話語填上白霧,勾勒著少年人的急切。荊璨站在院門口,喘息聲稍微有些大,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賀平意。
賀平意還坐在他的小電動上,手里提著一個透明的蛋糕盒子。外面的路燈不大亮,賀平意的半張臉都埋在陰影里。但即便如此,荊璨似乎也能清晰地看到賀平意的眼睛里獨有的那份光芒。
“我當然不是來逛街。”賀平意說著,把手里的蛋糕舉到荊璨面前,晃了晃。
荊璨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忙伸出兩只手托住蛋糕,小聲祈求:“哎,別晃。”
“那你拿好了。”賀平意噙著笑松了手,還順帶把荊璨已經滑落到胳膊上的外套拽了上來。
小電動進門時被門檻攔了一下,荊璨挪出一只手拽上后座椅背,剛要使勁,就被賀平意拍開:“我來,你拿著蛋糕。”
賀平意帶來的是一個白色奶油蛋糕,蛋糕不大,上面有用巧克力醬畫的圖案,是一輛簡筆畫版的AE86。除了這幅畫,蛋糕上便再沒有什麼別的裝飾,只在側面寫了幾個大字,“祝荊璨生日快樂”。
七個字,用了七種顏色,像是要把所有美好的祝福都匯集在這個蛋糕上。
“怎麼樣?”賀平意扯開一張椅子,坐下,指著桌上的蛋糕說,“好看吧?這可是我親自畫的。
”
荊璨用胳膊撐著腦袋,趴在桌子上,更加湊近了這個過于可愛的小蛋糕。
他完全沒想到賀平意會給他做蛋糕,盡管知道他們是好朋友,但他從來不覺得賀平意對他的好是理所當然,他甚至覺得,賀平意根本不需要對他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