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學生因為運動會沒了狀態,數學老師下課前還不忘叮囑,運動會過后馬上就是月考,每一位同學都要認真準備。荊璨沉浸在找不到機會請賀平意去自己家的苦惱之中,對于“運動會”、“月考”這樣的字眼都毫無關心。
高三的運動會刪減了一些項目,只開一天,既算是完成了任務又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同學們的學習時間。荊璨三項全不能,在那天承擔的唯一工作,是寫加油稿。賀平意就不同了,荊璨知道他報了800米,在前一天回家的路上,賀平意還開玩笑,讓他寫稿子的時候專門寫上,“致二十一班賀平意”。
“不行吧,我們都不是一個班的。”荊璨當時立刻這樣反駁。
“誰規定不是一個班的就不能加油了?”
荊璨想了想,雖然說沒有這樣的規定,但給本班加油,不應該的默認的麼?畢竟,這是集體賽啊。
領會了荊璨的想法,賀平意扭過脖子來反問:“運動會常說的口號是什麼?什麼第一?什麼第二?”
荊璨隱約有印象,但一時間想不出這是句什麼話:“什麼話?”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所以這雖然是集體賽,給自己的好朋友加油有什麼問題?”
一時間被問得有點懵,荊璨對運動會太陌生,所以保持懷疑:“是這麼說的麼?”
“當然了,”賀平意意外地發現荊璨竟然不知道這句話,頓時覺得事情更好辦了,“這樣,如果明天開幕式,有人說了這句話,你就單獨給我寫張稿子,如果沒人說,你就不用寫。”
荊璨又不傻,此時他已經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了,既然賀平意這麼說了,那這很顯然是一個自己根本不會贏的局。
“行不行?”在路口停下,聽不到荊璨的回話,賀平意便轉過身子,又追問了一句。
荊璨仰頭,看到賀平意的滿眼期待,點了點頭。
一聲口哨,樂得賀平意的小電驢都扭了幾個彎。
雖說是預料到了自己會輸,但沒想到自己會輸得如此,蠢。
——在一陣掌聲中,賀平意作為運動員代表走上臺,悠然地從兜里掏出一份稿子,快念到結尾時,他將視線從紙上移開,然后到八班的方隊里挑揀出站在第一排的荊璨,說:“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吐字清晰,字字重讀,略帶挑釁。
也就是荊璨脾氣好,看見賀平意這樣,還能低下頭,一邊攆地上的碎石子一邊克制想笑的沖動。
愿賭服輸,快到800米比賽時,荊璨攥著兩張稿子,小跑著到了主席臺。溫襄贏是廣播員之一,見荊璨來,立馬微微抬著嘴角,朝他伸出了手。
荊璨把一張稿子遞過去,溫襄贏低頭看了一眼,又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手里的另一張紙。
“可以……”荊璨略微猶豫,湊近溫襄贏,將聲音壓得更低,“可以不署名麼?”
運動會的稿件數量是會計入每個班級的成績的,所以所有稿件的最后,都會注明幾班某某某。溫襄贏眼皮一抬,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八卦的氣息。她平日對八卦是完全不感興趣的,但如果對象是荊璨的話,她便覺得有點意思了。
“可以啊,”溫襄贏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勾勾手指,“給我吧。”
“謝謝。”荊璨將手中那張已經被揉得亂七八糟的紙對折,交給溫襄贏,在轉身之前還補充道,“是男子八百米的。
”
溫襄贏看看他倉皇逃竄的背影,又低頭看看紙上的字,用指尖緩緩扣著桌面,若有所思。
從賀平意還在起跑線等待的時候,荊璨的目光就已經黏在了他的身上。賀平意穿了一條黑色的運動短褲,白色上衣,站在第三道。不同于其他選手紛紛做著高抬腿,他低著頭,慢慢地活動腳腕、手腕,看上去很放松的樣子。
槍聲震得荊璨睜大了眼睛,他連呼吸都進行了短暫地克制,目光始終追著賀平意的背影,心里默念“他是第一名”。
哪知剛默念了兩遍,荊璨就聽到廣播里溫襄贏聲情并茂的朗誦。
“致二十一班賀平意,我始終相信你會是賽場上最耀眼的運動員,請迎風奔跑,向著遠方,以最驕傲的姿態沖過終點線吧。高三八班來稿。”
前面的話荊璨自然是熟悉的,給賀平意的稿子,他不愿意從網上找詞,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憋出來的。可是后面這個落款讓他懵了,他迅速回憶起自己方才說話的漏洞——他只說了不署名,沒有說不署班級。
幾乎是溫襄贏的聲音剛落下,他就聽到周圍有一聲聲興奮的呼聲,無論男生女生,似乎都沒抵擋住這種“八卦在我身邊”的誘惑。身處風暴中,荊璨沒敢聽別人興致勃勃的議論,他不自覺地把后背躬了躬,讓自己的高度降得更低,但視線頑強,沒從跑道上撤開。
荊璨知道賀平意的體育很好,但他沒想到賀平意能和體育特長生跑得不相上下。八班沒有在男子800米上取得成績,所以在賀平意和那個體育生幾乎同時沖過終點時,因為想要看清到底誰在更前面而突然站起來的荊璨就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