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麼?
心頭微動,荊璨以兩只手撐著桌子,迅速站了起來。探身,果然看到一個籃球撞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荊璨又朝前伸了伸脖子,企圖順著籃球的來路,看到后面跟著的人。但那人像是在和同伴說話,停在了不遠處,即便荊璨已經將腦袋伸到了極限,連兩只胳膊都因為過于用力而暴起了青筋,也只勉強看到了他的小半張臉和身子,甚至,臉還被鴨舌帽擋著,看不到眼睛。
有人笑了一聲,那個戴著鴨舌帽的人偏頭,揚了揚下巴。
荊璨愣住,短暫的疑惑后,兩條手臂像是忽然沒了力氣,變得酥麻。他猛地從超前傾的姿勢中恢復過來,站穩了身子,但腳下卻是極其綿軟的體驗。
“小璨?”
宋憶南的聲音響起得太突然,以至于荊璨回頭時,沒來得及調整臉上的表情。宋憶南將他一臉的茫然收在眼底,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
荊璨能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正在飛速冒出的汗,他迅速閃開了宋憶南投過來的目光,低著頭,將身子靠到了桌子上。
“又頭疼了麼?”
宋憶南的聲音很輕,荊璨聽著,都覺得太過溫柔了。
“沒有”,荊璨搖搖頭,待覺得身體恢復了力氣后,重新看向她。
宋憶南沒再說什麼,只是將手里的水杯遞給他,又抽了張紙,給他擦額頭的汗。
“有點熱了吧。”宋憶南從墻邊拿了一根自制的勾桿,朝前一遞,勾住窗戶,“我非要在這里放書桌,搞得窗戶不好關,我爸爸只能做了個桿子用來關窗戶。”
窗戶被關上,宋憶南不經意間撇到荊璨,見他扭著頭,仍直直地盯著窗外。
“晚上想吃什麼?”宋憶南故意咳了一聲,語氣中摻進了更多幾分的輕松,“晚上你爸爸和小惟都不在家吃飯,我們不用那麼早回去,我帶你在這邊吃點好……”
“我可以留在這里讀書麼?”
“嗯?”宋憶南被荊璨問得一愣,將長桿靠到墻上的動作也暫時停住,“讀什麼書?”
“這個年紀,該讀什麼就讀什麼,”荊璨垂下眼睛,屈起食指,敲了敲水杯,“應該是高中吧……高二?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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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啦~~~
隔日更,有事會請假。
第一章
七中沒人性。這是在開學兩周后,賀平意總結出的一個道理。
“八月,大下午的跑操,學校領導怎麼想的啊?”雖這麼說著,賀平意還是把攤開的書隨便往桌上一丟,長腿跨過凳子,撈著王小偉的脖子往外拽。
“你大爺的!”王小偉一米八幾的個子,被他勒得喘不過氣,“滾滾滾,放開,我不去。”
“一個大男人裝病逃操,丟不丟人。”
“我哪裝病了?我……”
“知道,”王小偉還沒說完,話就被賀平意搶斷,“你摔爛了你妹妹養的盆栽,被你妹妹追著打,從樓梯上跳下來,然后沒站穩,坐到了地上,偏偏地上有個一樓小孩兒放在那的滑板,硌了你屁股。可是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你還記得麼?”
“滾滾滾,”王小偉一臉不耐煩地糾正,“我妹妹那不是盆栽,是多肉,我妹妹養得可好了。”
“哦,多肉”,賀平意并不覺得有什麼區別,“那不還是盆栽麼?”
“盆屁,”王小偉一把甩掉賀平意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別跟我這拉拉扯扯的。”
賀平意一如往常,笑得懶。
開學兩周,王小偉覺得這個同桌從來就沒睡醒過,眼皮永遠抬到一半,最多最多,被老師拎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會給個三分之二的高度。
王小偉正了正被帶歪的衣領,偏頭打量了賀平意一眼。剛好,就看到他眉骨上那條疤,很淺,但很長。王小偉問過賀平意這疤痕是怎麼來的,賀平意不說,可是王小偉這人好奇心奇重,每次看到,滑到嘴邊的話就憋都憋不住。
“你這……”
“誒?”賀平意轉頭,視線越過二樓的欄桿,投向主樓上的大喇叭。他佯裝驚奇,眉毛也配合地挑了起來:“換歌了嘿。”
聞言,王小偉也側耳一聽:“哎呦,竟然不放《菊花臺》了?這什麼歌啊?”
賀平意將腦袋跟著歌曲的旋律點了兩下,沒答,甩著胳膊繼續往前走。
一年四季,賀平意最不喜歡夏天,又熱又困。
樓道里人挨人,擠得很,賀平意的視野在上下晃動,半昏半暗間,有一種自己走著路都能睡著的感覺。困的時候,賀平意能把懶發揮到極致,比如現在,他就吝嗇于用一絲一毫的力氣去控制自己的身體。在王小偉看來,賀平意的腳每踏到地上一下,恐怕都能引得他全身的關節、骨頭稀里嘩啦地震顫,也不知道他渾身上下那些器官暈不暈車。
賀平意困得睜不開眼,打了個很大的哈欠,他用一只手摁著后頸,轉著脖子放松。肩膀夾得緊,另一只手擺動的幅度便不自覺地增大了些。
這一甩,就打到了后面的人。
賀平意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過來。他趕緊回頭,在沒看清后面的人時,就忙急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是因為剛剛打哈欠、眼底的水霧沒散,還是因為樓道里稀薄的光線,又或者,是因為周圍人太多……反正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造成了回頭的一瞬,賀平意的整個視野是動蕩又模糊的——他還在說著沒說完的對不起,視線中的男生沒說話,只抿著唇,在看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