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蕭蕭,這大雨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歇。
“照著天色看,”今春抬頭,看著比方才淡了些的濃云,“這雨晚上說不定就能停了。”
季蕭頷首,他邁步上了臺階,緩步往前走。
空曠的游廊,拐角處走出一個眉目年輕的男子,他皮膚黝黑,雙目有神,步履更是踏的穩重。來人趙軒,昨日季蕭見過的,是如今的燕王。
五年前老燕王逝世后,由他的長子承襲了爵位。燕地原本平平,可到了趙軒手中,卻像是瞎子見了光,驟然煥發了生機。不過五年的時間,已經讓皇帝隱約感覺到了不對。
南地滅了,可燕地又逐漸成了新的外患。只不過這時候誰也沒有將這僵局打破,面上各個都裝出妥帖罷了。可也誰都知道,烈火越燒越旺,等到火星子往外迸射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燕王殿下,”季蕭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微微縮緊,面上帶出些微的笑意,客氣疏離,“就要用晚膳了,您怎麼出來了這里?”
趙軒緩步走到季蕭面前,略微傲慢的點了點頭,“季公子,”他順著季蕭的問題反問,“季公子又是從哪里回來,一會兒晚宴,不知你過去不過去?”
季蕭有些遲疑,他的指尖慢慢緊張的握成了拳頭,趙軒的目光太過銳利,仿佛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
“孩子吵鬧,”好在季蕭很快理順了,沒讓大段空白留出徒增尷尬,他回頭看向已經在八角懷里睡著的阿元,輕聲道,“孩子鬧得,陪著他出來轉一轉。”
“照顧孩子要緊,”趙軒終于露出些笑意,看不出真心假意,季蕭沒回答晚宴的事情,他也沒有再追問,趙軒往前一步略與季蕭錯開,道,“本王還想轉一轉,先走了。
”
季蕭往旁讓了讓,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氣。
趙軒帶著些古怪,可卻是與他說話最多的,雖然舉止高傲,然而進退卻更顯有度。相比韓王或者韓王妃那一類最看重名分的,昨日他與沈淮一處去時,也不過得了個不冷不熱的問話。
這些人顯然都各懷心思,個個不是善茬。
回了主院,藺羨與沈馳正站在因下雨放到廊下的小籠子前,對四個小崽子評頭論足。
“這只雞能下蛋?”沈馳指著那只小雞仔,彎腰仔細看了看,不太懂,“怎麼分出公母?”
藺羨老神在在的仰著頭,“你不懂,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改日也幫你在宮里養幾只,讓你好好分辨分辨。”
皇帝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只循著身后人的腳步回頭,他看向季蕭,淡淡道,“回來了。”
季蕭沒想到他們在,此時連忙加快腳步,面色謹慎。
藺羨揚起笑臉,墊腳探頭看向后頭睡得仰頭張嘴的阿元,她轉頭扯扯沈馳的衣袖,與他小聲耳語“一會兒就告訴阿蕭,今天晚上恰好與阿元睡。”
沈馳低應了一聲,將她的手拿來握在手心。
季蕭沿著臺階往上,待走到與藺羨平齊的地方,被藺羨拉住手往里帶。沈馳卻與八角他們往阿元的房里去。
藺羨見季蕭回頭,笑著解釋道,“阿馳他很喜歡阿元,這會兒阿元乖乖睡著,他去看看,不打緊。”
主屋里光線昏暗,兒茶與丁香一前一后的拿了許多蠟燭來,將屋里前后點綴的亮堂堂。
“一會兒你陪著阿淮過去,不用多在意那些人,”藺羨斥退了要上前侍奉的丫鬟,淡了笑意與季蕭正經的說了兩句,“你們往后在這封地上,與他們沒多大關系,再不再見都不是個準數,沒得讓那些人將你看輕了,若是懂些道理的,我瞧著他們昨日就該擺出些尊重來。
”
昨天那些個老貴族,沒幾個將沈淮身邊的季蕭當做一回事,要藺羨看來,這不是迂腐便是蠢笨。
她神色不喜,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嘟喝了兩口,才繼續道,“你的性子謹慎是好的,可太過迂回,位階高低擺在眼前,道理是可以講清楚的,但很時候你要明白,”藺羨聲音平淡,“雷霆雨露皆是恩澤,是是非非皆是你來定奪,何須與那些阿貓阿狗講這些細枝末節,他們也配?”
季蕭給藺羨說的有些不安,自己與藺羨口中的人,相差還是太大,不知道是多少時間能夠扭轉過去的。
看出他的擔憂,藺羨又拍拍季蕭的手,安慰道,“你也不用著急,往后時日還久,一點點會不得不扭過來,我從前也是個不知事情的小丫頭,可跟在阿馳身邊,他再慣著我,我也總不能那般,如今阿淮對你是一樣的,你和我也是一樣的,再說,這里的事情與京城又不一樣,大抵還是安穩居多,你可別先憂慮在心里,否則阿淮一會兒回來,可要說我故意嚇唬他媳婦兒了。”
季蕭給她最后那句俏皮話弄得流露出一些甜蜜的笑意,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門口傳來腳步聲,藺羨與季蕭一起轉頭看過去,原以為是沈淮回來了,卻不想是沈馳抱著裹了小棉被的阿元,旁邊八角又帶著些阿元晚上睡覺用的小東西,一起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