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手短腳短,八角又是硬下心來要將他弄走,鬧鬧騰騰也沒什麼用處,連叫的那一聲都給八角趕緊捂住了嘴。
若是再將王爺吵醒,她興許自己找一根白綾上吊也比等著責罰來的舒服。
阿元一路給八角抱到飯廳,又經過廚房門口。廚房里此刻正熱火朝天,五六個婆子忙東忙西,正一樣樣準備出鍋。
阿元頓時收了聲,他抽噎兩下,自己一咕嚕巴著八角的肩膀,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里頭人來回忙碌的動作。
“吃,阿元,吃。”他指著里頭剛出爐的熱包子,在八角懷里上下蹬腿,新仇舊恨都比不上一籠包子。
八角勉強將這滑不溜秋的小東西抱緊了,面上只想哭,怎麼,怎麼就找了自己來照看小少爺,她帶過三個弟弟妹妹都沒一個這麼能折騰的。
平王府外,漫天雨幕里,主街上的行人不多,有一兩個穿著蓑衣的也是皺著眉頭行色匆匆。
安遠站在廊下,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切。
忽的,幾輛馬車匆匆行來,打破了平靜的街景。車輪處因轉動的飛快而濺起一道道水花。馬車外頭原本華麗的裝飾,在大雨的打磨下顯出幾分狼狽。
馬車里,韓王的指尖在桌面上越點越快,顯露出一絲焦躁。一旁坐著的韓王妃勸道,“王爺,人都到了這里,旁的事情先放到一邊吧。”
“怎麼放到一邊?”韓王粗聲粗氣,有些不耐,“你不懂這些,不要多說。”
韓王妃欲言又止,她握緊了手上的佛珠,只盼著這一趟行程順順利利,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安遠見狀,慢條斯理的上前一步,又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偏頭對門房處的小廝說了句話,那小廝點了頭,便飛快的往內院去了。
馬車一輛跟著一輛,在平王府門口停住。
不等車門打開,后頭的馬車里便跳出幾個小廝,沒撐傘,一瞬間就給澆成了個湯人,眼睛都快給雨水沖刷的睜不開。
他們一齊在中間那一輛馬車前停下,規整的躺下,等著馬車里的人腳不沾地,從他們身上踏過。平王府里又迎出好些婆子小廝,一個個都撐著傘,給馬車里的人擋出了一條不沾水的路。
安遠抬頭瞧了瞧天色,心里難得也對這樣場面上的應付生出了一絲煩悶的情緒。
韓王,若是從輩分上算,沈淮與沈馳都要喊他一聲叔父。是以這一趟行程過來,韓王心里雖然不很安穩,卻總還有些底。
只要自己不站在皇帝的對面,皇帝興許還能將面子做圓了。
可燕王那里的變數太大,誰也說不準。
韓王與韓王妃一路給請到了早早準備好的院子里,安遠站在他們身側,面色平和,“一路周折,王爺與王妃定感乏累,王爺囑咐過,要讓您與王妃先行休息,等入了夜,他再來向您問安。”
問安這詞用的刺耳,大大將韓王嚇了一跳,他連忙搖頭苦笑道,“如今阿淮已經不是從前身份,不用記著那些雜七雜八的規矩,都是一家人,別外向了。”
“是我說錯了話,”安遠后退一步,微微垂首。
韓王自然也不好責備他,只擺了擺手,道,“無礙,無礙。
”
韓王妃心里更不安穩,她手上的佛珠轉的飛快,面上卻也做出笑容,對安遠點了點頭,目送著他撐傘走了。
“這一趟,”韓王妃憂心忡忡,“只怕沒什麼好結果。”
主院里。
門房處的小廝站在院中局促不安的等著,他不敢走近,便只站在屋檐下半淋著雨。
阿元執意要玩水,八角攔不住,只好去請教了今春,好歹有了主意。
阿元給換了一身衣服,雙腿外頭都用油紙包著,手上撐著一把小傘,小傘外頭又有八角跟著撐開的一把大傘,他手上拿著一只還有些熱氣的包子,在院子里來回轉圈。
屋檐下,小廝用力眨了眨眼睛,將眼皮上攢的水給弄下去,不想卻糊了滿眼的水。
他無奈的伸手去擦,可不過也是個循環往復的過程。
一只小手,忽的破開水幕到了他的眼下。
“給,你吃,”阿元走到他面前,鼓著小臉說話含糊不清,“次,吃,”
主院里住著的,連著丫鬟都能比他們門房高處一大截,更別說這樣的小貴人。
那小廝心中大為動容,連忙伸手去接,那包子還帶著熱氣,聞著就勾出人肚子里的饞蟲。
阿元抿唇笑了,小玉人般臉蛋看的耀人眼睛。
那小廝不敢多看,連忙收回目光,“奴才謝過小少爺。”
阿元學著沈淮的動作擺擺手,大度道,“謝,不,不用。”
他幫自己吃了不要的包子,自己該謝他,阿元松了一口氣,好歹沒讓爹爹看見。
第57章 雷霆
季蕭收了傘,低頭看見自己鞋上沾的水慢慢的往上蔓延,將布料的顏色染得更加深沉。他的腳步頓了頓,后面跟著的一眾丫頭小廝也跟著緩住了步伐,隔著一些距離站定了。
一邊有小丫頭立刻上前將他手上的傘接了過去,讓那淅淅瀝瀝的水與游廊的地面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