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它。”容鶴連忙找出一個多小時前拍的垂絲茉莉的照片給陸霄遠看,“我給它取了個名字,‘陸先生的孩子’。”
后六個字,容鶴說得很輕,不似前面急著解釋的語氣。
十一年前,也曾有這樣一盆漂亮的垂絲茉莉,它叫“陸同學和容同學的孩子”。但他沒有照顧好它。
容鶴垂下目光,聽到頭頂傳來聲音:“沒有你,我一個人怎麼生孩子?”
他抬起頭,迎向陸霄遠充滿疑惑的目光,認真道:“再加我一個也生不了。”
兩人對視半晌,同時笑了起來。
容鶴心頭的那點傷感如同被春風吹過的薄雪般瞬間化開,無影無蹤。
陸霄遠的退燒藥一時半會兒還掛不完,容鶴要在這里陪著,就推掉了和《正前行》另一位男主角趙奇的約飯。對方原本是想和他繼續白天的劇本探討。
趙奇關切地問他出了什麼事。
容鶴說家里有人發燒了,需要人照顧。
趙奇說他知道一些照顧發燒病人的方法。
容鶴和趙奇就著發燒的話題聊了一會兒,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淺淺的悶哼。
他立刻扔下手機,緊張地問陸霄遠:“哪里不舒服嗎?”
陸霄遠道:“還好。”
“還好”的意思就是“不太好”。
容鶴聽懂了。
他也發過高燒,知道那種渾身不對勁的滋味,見陸霄遠完全沒有睡一覺休息的想法,他便打算給陸霄遠找點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想起剛才那個小護士說的話,于是提議一起看他的新劇《心靈魔方》。陸霄遠表示沒意見。
上次他們一起追到了第五集 ,容鶴直接打開第六集,也就是劇情發展開始引人入勝的地方。
但容鶴無法純粹地享受劇情帶來的刺激,畢竟面對的是自己主演的劇,各種出其不意的反轉和最后的結局他早已知曉,看的時候怎麼也免不了帶著審視的心態,去摳自己的演技和臺詞。
容鶴正默默復盤自己的表演,突然感覺頭頂有點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發絲中悄悄穿行,仔細感受了一陣,才發現原來是陸霄遠在用手指玩他的頭發。
在劇中,容鶴飾演的是一個衣冠楚楚、頭發微長、戴著金絲眼鏡的心理學教授。
隨著《心靈魔方》在一眾6月劇中殺出重圍,他多了不少相關的營業宣傳工作。為了讓觀眾有代入感,他特意保留了和劇中角色同款的發型,沒剪短頭發。
容鶴側頭看了眼坐在病床高處的陸霄遠,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緊繃的下頜線昭示著他的專注,好像手里的小動作是無意識的一樣。
容鶴只好繼續看劇。
然而,發頂的那只手卻慢慢變本加厲了起來,指尖纏繞發絲,指腹擦過頭皮,無所不用其極地騷擾,甚至不知道從哪變出根橡皮筋,粗手粗腳地給他綁了個小尾巴。
中途陸霄遠的經紀人孫睿火急火燎地趕來了一次,看到容鶴頂著個丑到爆的小揪揪,沒忍住差點笑暈在病房門口,結果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陸霄遠趕走了。
可能是發燒的緣故,容鶴覺得今天的陸霄遠有點霸道,有點不講道理。
陸霄遠拒絕住在醫院浪費病房,掛完吊瓶后,就在容鶴的攙扶下,虛虛弱弱地回家了。
*
第二天上午,陸霄遠難得在休息日睡懶覺,醒來一出臥室,就聞到一股勾人的香味。
他驚訝地順著香味下樓,走到廚房,看到了一個忙碌背影,系著圍裙,微長的黑發散落在頸間。
自從容鶴那天為了找煮鍋去了趟倉庫之后,就像發現了新大陸,將里面一些實用的陳年舊物統統翻了出來,一件一件地歸置在家里的角角落落。
原本空曠冷清的大房子一點點地被填滿了不少,變得有煙火氣了許多。
此刻,容鶴正在處理一只新鮮的母雞,手起刀落,剁骨頭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陸霄遠的印象里,容鶴還是個連燃氣灶都要開幾次才能打著的小少爺,泡在廚房努力嘗試了好久,才做出一碗像樣的蔥花雞蛋面,然后獻寶一樣捧到他面前。
容鶴察覺到有人,回過頭,臉上還殘留著兩滴鮮紅的血,逆著光,在白皙皮膚的襯托下,有種純潔卻殘忍的反差感。
神似他在《心靈魔方》里演的那個白切黑的教授。
但只是一瞬間,彎起的眉眼就驅散了所有的晦暗錯覺。
容鶴邊擦臉邊問:“怎麼不多睡一會?”
陸霄遠答非所問道:“在樓上就聞到香味了。”
容鶴道:“可能是抽油煙機好久不用,被灰塵堵塞,排煙效率變低了。”
陸霄遠點點頭,依舊抱著胸,靠在一邊看他。
和少年時期的容鶴不同,現在的容鶴,不僅會處理整雞,還會煲湯、顛鍋,切菜的手法也非常熟稔。
容鶴揭開砂鍋攪湯的時候,陸霄遠突然問:“你廚藝怎麼變得這麼精湛?”
容鶴聞言,攪湯的手一頓。
他以前一天打幾份工還債的時候,在飯店后廚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