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總是烏青的,面色也干枯蠟黃,好像風一吹就會倒。
他還記得陸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臉上的那份欣喜。她說他是陸霄遠的第一個要好的朋友,希望他能常來家里玩。不過他知道陸母身體不好,所以沒去打攪過幾次。
“是呀,在門口跟人扯白的時候心臟病突然發作了,那會兒有個社區醫生剛好路過,還幫忙做了急救,救護車來得也蠻快,只可惜還是沒救過來。”老太太算了下日子接著道,“六月十三號那天走的,這一晃都半年了。”
他清晰的記得,當時的他聽到這個日子,幾乎是厲聲打斷了老人,確認有沒有弄錯時間。
然而,老太太的聲音還是從天邊飄來:“別看我老太婆人老了,記性可沒老。平常每天都按時按點回來照顧媽媽和生意的孩子,那天不知道怎麼了,一晚上都沒著家,第二天早上回來的時候,媽已經沒了。”
他那時其實還想再多問一句,陸霄遠當時是什麼狀態,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喉嚨被巨大的酸澀堵住了,渾身抖得不像話。
他了解陸霄遠,陸霄遠一定是為了等他出現,所以才整夜都沒回家,錯過了母親的最后一面……
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險些站立不穩。
難怪他在信中告知了地址,請求陸霄遠能回應他,卻沒有收到陸霄遠的任何回復。
陸霄遠肯定恨死他了。
而他就算有一千一萬個身不由己的理由,也無法讓陸霄遠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原諒他。
“他媽媽走了之后呀,有個從菱北過來的女的幫忙辦了喪事。
”
“后來那女的又來過好幾次,想接他去菱北念書,他每次都不肯,但這次不知道怎麼,又同意了。”
“他倆拿著行李走的時候我就在跟前,說是火車票和機票賣光了,要乘大巴去隔壁楓市坐飛機。”
“也就剛走不到倆小時吧。”
這是那個雪天,他聽老太太說的最后一句話。
半小時后,他從出租車上下來,瘋了一般沖進人潮洶涌的車站,狂奔到售票處。售票員卻告訴他,去楓市的大巴車在他來之前的半小時已經發車了。
后來,他買票追去了楓市,甚至去了楓市的機場,大海撈針,一無所獲。
那天他站在偌大的機場大廳,聽著飛往菱北的航班播報,突然就清醒了過來。
就算見到陸霄遠,他又能說什麼呢?他還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陸霄遠面前呢?
……
“小容,你是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你要是再啃下去,這手指頭可就該報廢了。”
容鶴聞言,只覺手指一痛,倒吸一口涼氣,茫然地對上林導笑呵呵的臉。指尖那顆被他用牙咬出來的鮮紅血珠瞬間把他拉回現實。
林導手上拿著劇本,正在給容鶴和蔣甚講戲。他也沒怪容鶴走神,從助理手中拿過紙巾道:“趕緊拿紙擦擦,準備好了咱們就開機。”
今晚要拍的并非只有喻無瑕和蘇引月的吻戲,而是這個場景的所有夜戲都要完成,時間非常趕。而蔣甚明天早上有活動要出席,所以要先拍有他的戲。
一切準備就位,導演喊了開機。
蔣甚說完臺詞,沖天空舉起酒杯,攝影機從環軌上緩緩搖過來,輪到容鶴說話的時候,他竟然忘詞了,重復了好幾次,都以卡殼告終。
“休息幾分鐘吧。”林導拍拍手,對蔣甚道,“孟師兄,你先幫你喻師弟找下感覺,這幾場戲確實有點突然了,咱們不急,調整好狀態再繼續。”
容鶴沒逞能,和蔣甚一起坐在了片場外的椅子上。
他喝了半杯溫水,放下水杯呼出一口白霧,不好意思道:“實在抱歉,耽誤甚哥時間了。”
蔣甚大度道:“沒事,別放心上。”
容鶴點點頭,手肘撐在大腿上,雙手不停交握著,簡直快把焦慮寫在臉上了。
蔣甚沒和容鶴聊戲,只是笑了笑問他:“你剛才和老陸去餐廳吃飯了吧?都吃了些什麼說來聽聽,讓我這個只來得及吃巧克力的人望梅止渴一下。”
容鶴如實把剛才吃的菜品報了一遍。
蔣甚聽到容鶴報的全都是甜菜品,勾起唇角眨眨眼,說他這個師弟肯定又在“練習”吃甜食了,還說陸霄遠以前和他同在張導門下的時候,明明口味很清淡,卻每天晚上都要吃一個膩死人不償命的蛋糕。
容鶴好奇地問:“為什麼要這樣?”
蔣甚道:“我也問過他,他當時告訴我,他在練習自己不擅長的事,比如吃甜食。”
容鶴一直以為陸霄遠現在接受甜食是因為口味變了,沒想到居然是練出來的。他聽得一愣一愣的,臉上的焦慮也散了不少。
他道:“好奇怪的練習。”
“是啊,起初我也這麼覺得。”蔣甚拖長音量說,“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怕日后演個愛吃甜食的角色拿捏不到位,所以才提前感受。但后來根據我的推測,事實很可能并非如此……”
蔣甚說到這里,突然沖容鶴勾了勾手。
容鶴會意,將耳朵湊了過去。
蔣甚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八成是他曾經單戀的那個人非常熱愛甜食,他求而不得,借物思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