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還有許許多多類似的、不經意間的舉動,在分開后的幾年也依舊頑固地存在著,一遍又一遍喚醒他對陸霄遠的負罪感。
他曾花費好大的力氣才將它們一一改掉。
可當他再次見到陸霄遠的時候,所有的努力都瞬間潰敗了。那些早已被他強制埋藏的小習慣,又如同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
哪怕他刻意地避免提及和過去相關的一切,也無法控制住本能。
容鶴“啊”了一聲,臉上顯而易見的窘迫證明了陸霄遠說的沒錯。
然而,陸霄遠卻仿佛沒有捕捉到一樣點點頭:“看來你不太想分給我。”
低沉的語氣帶著幾分失望。
容鶴忙道:“不是的。”
他當然愿意把雞腿分給陸霄遠,只是……
“筷子是我用過的,只有這一雙了。”容鶴解釋。
“沒關系啊。”陸霄遠不以為意道,“反正親都親過了。”
或許是陸霄遠這句話說得太過稀松平常,以至于容鶴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傻傻愣在那,恍惚間,就被陸霄遠連手帶筷子一起握住。
修長有力的手指插入他指縫間,操控筷子,將那塊落回盤中的半塊雞腿肉放進自己嘴里。
他全程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陸霄遠帶著薄繭的溫暖大手操控著,唯有飛速跳動的心臟和臉上的灼熱提醒他,自己還是個人類。
同樣一臉緋紅的,還有不小心聽了墻角的化妝師小姑娘。
她是陸霄遠多年的粉絲,見慣了陸霄遠高冷的模樣,沒想到在愛人面前,即便是像陸霄遠這種不似在人間的偶像,也還是跟個普通男友一樣。
化妝師沉思著,沒注意包包的拉鏈開了。
砰!一盒散粉落了出來,發出聲響。
容鶴嚇了一跳,抬頭看去,只見門外的墻邊,有個身影迅速溜走了。
原來是有觀眾在啊。
容鶴緊繃的肌肉驀地松弛了下來,原本飛速悸動的心臟逐漸歸于死寂,喉頭涌起一陣說不上來的感覺。
雞腿肉是冷的,盡管休息室開了空調,可吃在口腔里還是有點硌牙。
陸霄遠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趁容鶴不注意地時候,把另一半也吃了,然后一本正經地點評道:“這雞腿還挺好吃的,不小心吃完了。”
容鶴回憶了一下盒飯雞腿那種柴柴的口感,心說陸老師的口味還挺獨特的。
他正準備繼續吃剩下的盒飯,被陸霄遠按住手,然后看到陸霄遠從身后變出一個精致的酒店包裝袋,里面裝著六七個餐盒。
“我把你雞腿吃了,你吃這個吧。”
容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霄遠就已經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陸霄遠打開包裝袋,將琳瑯滿目的菜品擺到休息室的小茶幾上。不僅葷素均衡,還有奶白的豬骨湯,由于都是用保溫材料包裝的,打開之后冒著滾燙的熱氣。
容鶴早都餓暈了,被香味勾得咽了口口水,用最后一絲理智問:“你吃了嗎?”
陸霄遠“嗯”了一聲,示意容鶴放心吃獨食。
容鶴吃飯的樣子就和陸霄遠在蔣甚視頻里看到的一樣,像只倉鼠,嘴里迅速嚼著一部分,腮幫子還存著一部分,看上去餓壞了。
拍戲的確會消耗巨大的體力,尤其是拍妝造動作都繁瑣的古裝劇,何況容鶴總是比所有人都要努力,半夜三更也不忘練習臺詞。
陸霄遠單手撐著下巴,眉目舒展地注視著容鶴,突然想起什麼,問:“草莓好吃麼?”
容鶴狼吞虎咽地動作一頓,咽下一口飯,抬頭小聲道:“那個……我沒吃,分給其他人了。”
陸霄遠聞言,眉心微蹙,盯著容鶴許久,末了才沉聲說了句:“你倒是挺會借花獻佛的。”仿佛無言以對。
容鶴懲罰似的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舌尖,后悔說了實話,更后悔剛才沒把草莓護好。
見陸霄遠淡下去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問:“陸老師,你生氣了嗎?”
陸霄遠望向窗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就算我說生氣,又有什麼用呢?”
容鶴覺得自己八成是太緊張了,居然從這句話里聽出一點委屈的成分。
陸霄遠余光看著容鶴手足無措的樣子,還是沒繃住,嘴角快速向上動了一下,幽幽道:“我在飯店訂了包間,可惜缺個人陪我一起。”
話題轉的太快,容鶴沒反應過來,眨眨眼,“哦”了一聲。
“我看過你的通告單。”陸霄遠繼續道,“你今晚七點以后沒有戲。”
*
下午的外景結束后,容鶴剛換下戲服走出片場,就看到樹林前停了一輛黑色轎車。
車窗緩緩降下一半,駕駛座上戴著鴨舌帽的人正是陸霄遠。
容鶴揮揮手,乘著月色奔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
副駕座上,放著一盒新的草莓,盒面貼著一張小卡片,寫著“給小鶴的草莓”。
“小鶴”兩個字還生怕看不清似的,專門大寫加粗。
容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坐上車,把草莓抱在懷里,轉頭望向窗外,臉卻在夜色的掩護下紅的發燙。
好在他剛動完腦子拍戲,人還算清醒,知道自己應該在意的僅僅是陸霄遠的草莓究竟甜不甜,而非陸霄遠為什麼會在生氣他借花獻佛的情況下補送他一盒草莓,還寫上他的專屬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