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心有所思所以幻視了,但那人并未消失。
路燈下,陸霄遠周身被搖曳的雨絲鍍上了一層冷冽的銀白。即使打扮得再低調,也依舊擺脫不掉那身亮眼的氣質。
好在這是高檔酒店,不會有閑雜人士出沒。
容鶴認出了陸霄遠,不代表晏景也能認出來,他依舊抓著容鶴的胳膊,直到陸霄遠在傘檐下抬起眼,拉下口罩,他才暗道一句“臥槽”,立刻放開容鶴,手背在身后以示清白,差點兒把手上的傘都丟了。
容鶴吃驚地望著來人:“你怎麼在這?”
陸霄遠一言不發地走到容鶴面前,從大衣口袋中伸出手,將他從晏景傘下攬進自己的傘下,然后問他:“怎麼不找酒店要把傘,身上都濕了。”
容鶴還來不及反應,鼻腔便頓時盈滿了冷冽的雪松氣息,他悄悄吸了一口,道:“酒店只剩這一把傘了。”
晏景看著面前擁在大傘下的人,撐著自己的小傘撓了撓后脖子,強顏歡笑道:“陸老師你好,又見面了哈。”
陸霄遠微微頷首,依舊是那副標志性的疏離態度。
晏景雖然只有十九歲年紀小,但察言觀色的能力并不差。他非常識趣地和容鶴道別,然后快步離開了。
不期然見到陸霄遠,容鶴說不開心是假的。
往停車方向走的時候,容鶴仰頭看向陸霄遠近在咫尺的側臉,再度問道:“陸老師,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陸霄遠道:“路過。”
容鶴想起那次去馮子翊劇組探班,陸霄遠也是恰好路過,便道:“好巧,你又路過了,是在這邊有工作嗎?”
“不是,是因為下雨了。”
“啊……”
容鶴還沒從超長圍讀會的疲憊中緩過來,懵懵的,完全沒弄明白“下雨”和“路過”的內在邏輯。
幾秒鐘后,他想起陸霄遠一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突然聯想到什麼,腳步一頓:“陸老師不會是因為下雨,特意來接我的吧?”
容鶴問出這句話就后悔了,他咬著舌尖,心說自己真是開會開糊涂了,居然就這麼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
正當他要找補的時候,陸霄遠竟然“嗯”了一聲。
搭在他肩膀上的大手意味不明地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掌心略施薄力,推著他向副駕駛的方向走去。
第21章 “畢竟我是你男朋友。”
十二月的雨難得這麼突然,如同傾倒般肆意拍打著窗玻璃。馬路兩旁都是焦急攔車的人,還有沒帶傘的在人行道上狂奔。
大雨制造了一場混亂,唯有車內仿佛被分隔出另一個世界,安穩又嘈雜。
安穩的是空氣,嘈雜的是心跳。
容鶴盯著來回擺動的雨刮器,等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才有些坐立不安地開口:“謝謝陸老師,這種天氣還麻煩你為我跑一趟。”
陸霄遠并未接受容鶴的感激,挑起眉梢道:“我們之間非要這麼客氣嗎?”
沒等容鶴說話,他又道:“你給我買蛋糕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客氣。”
容鶴張了張嘴,突然被陸霄遠說服了。
他差點忘了,陸霄遠一向是個有來有往的人。
就像當年,他送了陸霄遠去醫院,又在小吃街幫陸霄遠趕走了那群來找茬的富二代,第二天,當他搬著半人高的習題集東倒西歪地下樓的時候,看到了抱臂靠在墻邊的陸霄遠。
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陸霄遠便二話不說,接過他手里的沉甸甸的習題集,轉身往樓下走去,酷是挺酷的,但就是沒有半句解釋。他跟在后面追問了好久,才知道陸霄遠是來還他人情的。
那時恰逢減負改革,為了讓學生沒有壓迫感,教師辦公室集體搬去了五十米外的另一棟樓。他作為課代表,每次把全班六七十本作業送到辦公室之后,胳膊都像斷了一樣,連寫字都抬不起來,做夢都想有個人幫忙。
他還以為陸霄遠所謂的“人情”一次就還完了。
沒想到第二天,陸霄遠又來了。
第三天、第四天……那個頎長的身影依舊準時等在墻角。
時間一長,傳言四起,說高冷的七中校草正在給一個高一學弟做跟班。還有陸霄遠的愛慕者真誠向他請教,到底怎樣才能接近校草。
對此,他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他在陸霄遠面前才更像個小跟班。
陸霄遠不過是每個早自習后幫他搬作業。而他不同,他會見縫插針地出現在陸霄遠身邊,直到把這些相處一點一滴變成日常……
*
車子行駛到擁堵的紅綠燈前,慢慢停下。
陸霄遠突然問:“剛才那個是你同劇組的演員嗎?”
“你說晏景啊。”正在回經紀人消息的容鶴點點頭,“他在《昆山雪》里演我師弟,他其實也和你演過同一部劇,只不過你們沒有對手戲。”
容鶴介紹的詳細,但陸霄遠對晏景本人似乎不感興趣,他道:“你的同事好像有點怕我,我看上去有那麼嚇人嗎?”
容鶴聞言,注意力瞬間從手機抽離出來,抬頭看向一旁。
陸霄遠也正撐在方向盤上,歪頭看他,淡漠的表情難得充滿困惑與不解,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