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形很好,與他英俊的面容十分相稱,但倘若仔細看去,就能發現一些細小的繭子,以及年歲久遠的疤痕。
每一寸皮膚仿佛都在昭示著:他們分別后的頭幾年,陸霄遠過得很不好,他也永遠無從知曉。
容鶴唇邊的笑容淡了下去,偷看得很小心,連呼吸都變輕了。
他還記得張導生日那天,陸霄遠的手觸在他臉上,那種帶著點疼的剮蹭感,和他此刻心臟泛起的刺痛無限重疊。
等紅綠燈的時候,陸霄遠從旁邊拿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重新握住方向盤的手稍稍用力了幾分。
一分鐘后,綠燈亮起,車子再度匯入車流,陸霄遠突然關了導航。
容鶴還以為陸霄遠記得路,結果一眨眼的工夫,陸霄遠就拐到了三個路線中最擁堵的一條路上。
容鶴想提醒也來不及了。
走這條路,運氣好也要堵上二十分鐘,并且毫無調頭余地。
他看了眼身旁的陸霄遠,道:“陸老師,咱們走錯路了。”
陸霄遠道:“嗯,下次注意。”
說著向后靠在椅背上,身處此起彼伏的暴躁鳴笛中,依舊氣定神閑,完全沒有選錯路的煩躁,甚至還有一點詭異的愉快。
容鶴看在眼里,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了點問題,這世上哪有人會喜歡堵車。
等通行的時間,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講了幾句話。十分鐘后,前方的車流紋絲未動。陸霄遠打開了車載音響。
在舒緩的音樂中,容鶴泛起了幾分睡意,但他又竭力控制著自己千萬別睡著,不然萬一在陸霄遠面前流口水了,他連地縫都沒得鉆。
掙扎中,容鶴突然被一個電話驚醒。
是秦逸風打來的,開口就是一聲親昵拉長版的“鶴兒”。
他一聽就知道,秦逸風來管他借游戲賬號了。
果然,秦逸風毫無誠意地“親親抱抱”了幾句,話鋒一轉,就變成“兄弟,號子借用一下,大恩不言謝”。
容鶴打電話的時候,陸霄遠靠在椅背上,狀似閉目養神,等他掛斷電話后才睜開眼,問:“喜歡的男生?”
正在給秦逸風發驗證碼的容鶴懵了一下,連忙否認:“是我朋友,找我借游戲賬號,不是喜歡的人……”
容鶴抿了抿唇,低聲道:“陸老師怎麼會這樣想?”
“你笑得很開心。”陸霄遠看向容鶴的側臉,“還有你三個月前發的出柜微博,也會讓人有這方面的聯想。”
其實不怪陸霄遠有這種想法,就連好多網友都說,他那條微博是在暗示自己有了同性戀人,而三個月后,那個戀人被證實是陸霄遠。
“不是為了誰。”容鶴道,“當時有對手戲演員的團隊想拉我炒CP,我阻止不了,所以才情急之下發了微博。”
“營業CP也是宣傳的一種常見手段,反正都是演戲,還是說——”陸霄遠頓了頓,“你怕被喜歡的人誤會?”
容鶴內心輕顫,沒有說話。
沉默已然昭示了答案。
“看來你是單戀了。”陸霄遠道,“似乎不該說這個話題。”
“沒關系。”容鶴故作釋然的一笑,“反正我也沒有戀愛的打算。”
陸霄遠點點頭。
之后,再沒人說話。
今天運氣好,不到半小時,道路就暢通了。
車載音樂恰好跳到一首歡快的鋼琴曲,熱鬧的音符愈加反襯出兩人的無言。
行駛到寂靜無人的小路時,陸霄遠關掉音樂,突然問:“那如果有人追你呢?”
第15章 “白月光是什麼意思。”
陸霄遠這話問得稀松平常,仿佛只是無聊車程中一句沒話找話的閑談。
容鶴卻足足愣了半分鐘,心里喊了一萬句“救命”,嚴重懷疑自己出門沒看黃歷。
他怎麼就莫名其妙和人聊起愛情話題來了?
還偏偏是和陸霄遠!
在陸霄遠面前提及喜歡的人,簡直有種明火執仗的感覺,赤裸又囂張。
為了結束話題,他只好含糊又官方地說了句:“還是事業為重,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些無關緊要又容易分心的事。”
說完,他心虛地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夜色,雙頰發熱,不敢再面對陸霄遠。
陸霄遠也如他所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到家后,兩人就各忙各的去了。
陸霄遠進了健身房練拳擊,為下一部電影角色做準備。
一開始還只是正常的訓練,但打著打著,他腦中浮現出剛才在車上,容鶴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的那番話,專注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了起來,總覺得面前的沙袋越看越像個人,于是一拳比一拳狠厲,恨不得要把沙袋干碎。
他在健身房呆到到很晚,練了比平時多出一倍的時間,洗完澡后,端了杯熱水上樓。
二樓左邊第二個房間的房門虛掩著,沒有光透出來,昭示著里面的人已經睡著了。
陸霄遠在樓梯口停頓了一會兒,才邁開步子。他的臥室在最盡頭,出入必然會經過這個房間。
容鶴睡覺有不關門的習慣,總是留一條小小的縫隙,二十多年都沒變過。
為了避免自己看到那條縫隙,會忍不住停下腳步,陸霄遠給了容鶴一道旁人難開的密碼鎖。
但容鶴從來沒有使用過,甚至連鎖面上的膜都沒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