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就是這點,他擔心葉久在顧家待久了,學會了上流社會里的那種骨子涼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隨意放縱。
一個孩子要學壞總是格外的容易。
趙悅反倒沒有思慮那麼多,她覺得自家外甥挺好,能跟小孩子在一起玩鬧,本心肯定是好的。
“回頭我跟他聊聊,把矛盾說開就好了,朋友之間能有多大的仇。而且席嶼這孩子一向脾氣不錯,知情懂禮,只要好好道個歉,應該沒什麼事。”
于是。
葉久被舅媽哄著先去給人家道個歉。
他倒沒過多糾結。
主要是看一向注重形象的席嶼此時整張臉都被包扎了起來的可笑模樣,連張嘴說話都不能,著實是解氣,于是他盯著對方看了幾眼,很干脆地道了聲歉,說完就走了。
“哎呀這孩子。”
趙悅作勢說了一句,卻沒把人追回來,轉頭看向病床上看著慘兮兮的席嶼,神色歉意,“實在抱歉,這孩子正在氣頭上,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要不這樣,醫藥費我們都給包了,趕緊轉到好的醫院,可別讓孩子毀容了。”
旁邊的司機心里嘀咕:還差你這點醫藥費?
打人的是你,道歉也是你,就欺負他們家公子脾氣好現在還不能說話是吧。
他看向病床上的人,越看越心疼,眼前的這一幕完全是印證了那句——
被打到不能開口反駁。
太狠了。
席嶼沒注意他的視線,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實話說,以葉久的身份和精神狀況,除非是把他打殘,否則他們家是沒必要追究這個責任的,畢竟誰能跟一個傻子計較。
何況被一個傻子給打了,這件事本身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只是,他看著葉久離去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感覺哪里開始變得不對勁。
就比如,葉久……沒那麼傻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一個傻子九少爺,和一個正常九少爺,自然是后者更有用。
但這平白無故的敵意,是從哪里來的?
*
因為這事,葉琛然很快接到顧家那邊來的電話。
先是問候了這事的起因結果,具體傷勢情況,隨后很快表示——你得把孩子送回來了。
葉琛然掛掉電話的時候,臉都是黑的,偏偏又不好反駁,當初他把孩子帶走的時候是答應過的,不然顧息允根本不松口放人。
現在又出了這一檔子事,對方更有理由把人帶走了。
他看了看那邊客廳里正在寫作業的兩個小孩,他媳婦是歷史學博士,每天都會抽出時間給孩子們輔導學習。
就比如小女兒的學習進度已經到了初中,課程基本被放到一邊,現在主要是看書練字和舞蹈,而葉久,已經把英漢詞典抄寫了三遍,他舅媽準備教他西班牙語。
“哥哥,你在想什麼?”
葉久回過神,把小表妹湊過來的小腦袋往回推了下,“看什麼,這不是你的作業。”
小姑娘眨巴眼睛,小小聲說話,“你有沒有聞到,媽媽做的糖醋排骨好香啊。”
“嗯……確實很香。”
兩個小孩齊齊看向廚房的方向,直咽口水。
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在旁邊坐下來,葉久轉頭一看,“舅舅。”
小姑娘一看爸爸來了,吐了下舌頭,拿起筆,繼續乖乖練字。
葉琛然在家里的威望還是挺重的,最主要表現為他那不茍言笑的一張臉,不僅能威懾罪犯,還能嚇哭小孩,不過葉久很少會怕他,大概是因為——缺心眼。
“你小叔那邊打電話過來了。”
葉久怔愣,心情一時復雜,算起來,他已經有三年沒見過小叔。
葉琛然看著他,“在這里過得怎麼樣?”
“很好。”
“那繼續住下去呢?”葉琛然說話很直截了當,畢竟委婉的話,外甥不一定理解,“你小叔那邊事務繁忙,經常有很多事要處理,你過去不一定能幫到他,在這里,舅舅還可以繼續教你。”
葉久沉默。
過了一會,他開口。
“我覺得我得回顧家。”
這是他剛才考慮的問題,如果他只是顧家里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那他確實可以繼續待在這里,做個傻子也挺好,但他不是。
在這里繼續待下去,只能是一拖再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葉琛然看他的神情,還有語氣,似乎是已經做好了決定,這一瞬間突然有種自家孩子長大了的感覺。
“既然是你的想法,舅舅就不留你了。”
他伸出大掌,不輕不重地揉了揉葉久的腦袋,“在那里住的不開心,隨時可以回來,舅舅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葉久鼻尖驀然發酸,大概是因為舅舅一向話不多,寡言淡漠,但為他做的一點都不少,也是真的把他當作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對待。
“哥哥……你要走了嗎?”
旁邊的小姑娘聽到他們的對話,簡直沒法練字了,拉著他的衣角,眼圈紅紅,“你真的要走?你走了以后誰陪我玩……”
小嘴一癟,馬上就要哭了。
葉久伸手掐了把她的小臉蛋,“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就回來,接你去我那玩,你可要做好準備。”
小姑娘破涕而笑,“真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