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氏吐出一口氣,微笑著安撫了他幾句,又借口有事,起身離開了。
姜潮云的直覺告訴他,他父母之間的問題好像是很大,但兩個人都瞞著他,并不打算讓他知道。
姜潮云將碧心叫來,問她:“你知道夫人和老爺最近怎麼樣麼?”
碧心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好啊,怎麼了?”
姜潮云問:“沒有吵架嗎?”
碧心笑著說:“夫人和老爺兩人可恩愛了,怎麼會吵架?沒有過這種事情的。”
姜潮云看著碧心,忽然小聲說:“你騙我。”
碧心嚇了一跳,聲音都有些結巴了,“奴、奴婢怎麼敢撒謊?”
姜潮云看她這個模樣,本來小小聲的聲音瞬間提高了,他故意用很肯定的語氣說:“你就是在騙我,我又不是傻子,好歹和你一塊兒長大的,你撒謊我能不知道?”
碧心:“……”
這麼說就有些犯規了,碧心心軟了,欲言又止,然而姜林氏對她的震懾非同小可,頓了一下,到她嘴邊的話又變了,“奴婢對少爺的誠心日月可鑒,怎麼敢對少爺有半分隱瞞?”
姜潮云見她不上當,就有些郁悶。
前輩子他也這麼問過碧心他們,但所有人對他的回答都是一致的,說他爹娘很恩愛,他爹都已經是一家之主了,都不像其他房一樣納妾找女人,自然是因為對他娘一心一意才會如此。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他也有心啊,也能感覺到他們倆人之間作為夫妻“只要能不說話就不會說一句話,只要能沒有接觸就恨不得離彼此越遠越好”這種氣氛。
甚至他們還不是同房睡的。
姜潮云有些郁悶,也正因為心里有了別的事情,倒是對送了他人手抄經書的事情沒有那麼放在心上了。
待熄了燈后,寒江穆從室外進來了。
姜潮云一言不發,寒江穆也不說話,兩個人保持了一會兒的沉默,姜潮云率先說了話,“你今天怎麼走門了?”
沒等寒江穆回答,姜潮云哼哼道:“我以為你只會爬墻爬窗。”
寒江穆說:“少爺,正常人才走門。”
姜潮云愣了一下,語氣不禁好奇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是正常人嗎?”
寒江穆沉默了一會兒,問:“少爺覺得爬墻不好?”
姜潮云說:“當然不好,只有梁上君子才爬墻爬窗,君子尊禮,自然要從正門走。”
寒江穆說:“是這個理。”
又問:“少爺覺得自己是君子嗎?”
姜潮云這次倒是和寒江穆心平氣和的說話了,“不覺得,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又有些失落地說:“如果我沒病的話,倒也能做一個普通人。”
然而話音剛落,他便覺得和寒江穆說這話多少有些不合適,怕寒江穆憐惜他,立馬說:“但是我爹娘疼我,倒是比一般人要好許多。”
寒江穆又沉默了。
姜潮云看他不說話,又不習慣起來,語氣兇巴巴地說:“你怎麼不說話了?之前不是話很多嗎?現在不說話,是啞巴了嗎?”
寒江穆便說話了,他語氣低沉地道:“若是少爺的爹娘不疼你,你又該如何?”
姜潮云愣住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寒江穆道:“這世間總有不是全心全意愛孩子的父母,若是少爺的父母也不愛少爺,少爺當如何?”
房間黑暗,姜潮云看不見寒江穆的臉,但他覺得他在看他,用他那雙漆黑的瞳孔注視他。
黑暗給予了姜潮云偌大的安全感,他倒也心平氣和地說:“沒有這個可能,我爹娘很疼愛我,倒是寒護院你,若是你父母不愛你,你當如何?”
寒江穆平靜地說:“除之而后快。”
姜潮云:“……”
他被嚇到了,結結巴巴地問:“除、除之而后快??”
寒江穆他爹不是皇帝嗎?
寒江穆緩和了語氣,說:“自然是開玩笑的,少爺害怕了?”
姜潮云沒說話。
寒江穆說:“我聽說過一個傳聞,當今圣上有一個兒子,乃是元后所出,是名正言順的順位繼承人,但你可知,為何太子是嫻妃所出的六皇子?”
姜潮云這下精神了,“為何?”
寒江穆說:“傳聞元后之子出生之時,天有異象,國師為他起了一卦,斷言他將是能一統天下,保宏圖社稷,鞏國祚綿延①的千古明君。”
姜潮云咋舌,國師算得還真的挺準,“然后呢?”
寒江穆古怪一笑,“然后?然后便是元后母族被誅九族,因為莫須有的通敵叛國之罪,上到八十老嫗,下到不足月的嬰兒,滿門抄斬,無一生還。”
姜潮云:“……”
寒江穆慢條斯理地問:“少爺可知為何?”
姜潮云聲音都哆嗦了起來,“不、不知。”
救命!為什麼要跟他說這個啊!
寒江穆說:“因為當今圣上,不需要一個即將成為千古明君的兒子。”
姜潮云小聲說:“為什麼不需要?明明很好啊,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寒江穆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有傳聞元后抱著三皇子找圣上賜名,圣上賜了一個“暮”字,暮者,晚也,饒是有大器,也難成矣。”
姜潮云:“……”
寒江穆這都恨不得把他的身份告訴他了是吧?
寒江穆說:“這樣的父親,少爺覺得該不該死?”
姜潮云小聲說:“我覺得,該死。”
寒江穆問:“少爺當真如此覺得?”
姜潮云這時候沒法說違心話了,他認真地說:“真的,若傳聞當真,當今圣上因為一己之私置妻兒乃至國家百姓于不顧,妄為人夫,妄為人父,妄為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