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行,你去送展其銘。“
但是紀堯顯然沒有給出商量的余地,徑直扶著葉祈遠走了出去,只扔給嚴岱一句:“我不清楚展其銘住處。”
嚴岱心里嘔得要死,抬腳把展其銘踹醒,拖著他就往外走。
葉祈遠現在還住在劇組的酒店,跟這里離得很近。展其銘則住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的,但現在已經過了堵車的時間段,所以來回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嚴岱打定主意,將展其銘扔進門立刻就往酒店趕。
幾人都喝了酒,這會兒自然不能自己開車,嚴岱叫了代駕,紀堯干脆把沈睿一個電話叫了過來。看到沈睿,嚴岱略放下心來。
紀堯靠不靠譜他不知道,但沈睿這個人還是可以的。
但是臨上車前,嚴岱看著像乖寶寶一樣笑著朝他揮手再見的葉祈遠,依舊忍不住轉過頭,看著紀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話:“我把展其銘先送回家,二十……不,十五分鐘就能趕回酒店。”
十五分鐘夠干個屁!是個男人都完不了事兒。
沈睿聽懂嚴岱的言下之意,差點噴笑出聲。他轉頭看了看紀堯,這人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但也沒說什麼。
他小心護著葉祈遠坐上后座,這次才直起身來,看著嚴岱沉聲道:“你最好早點回去照顧他。”
然后男人才從另一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紀堯并非聽不懂嚴岱的話,只是覺得他小題大做罷了。
他跟葉祈遠并非那種關系,嚴岱說那種話,在紀堯心里相當于對他跟葉祈遠交情的侮辱。
車子開走沒一會兒,剛剛還精神著的青年已經縮在位置上睡著了。
葉祈遠身上還帶著酒氣,但行為卻完全不像個醉鬼。剛剛醒著的時候,安安靜靜的,見人就笑。這會兒睡著了,青年也不像其他喝醉的人那樣睡得四仰八叉,僅僅只是靠在角落里,一個人閉上眼睛休息。
連夢囈都沒有,安靜得仿佛跟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聯系。
紀堯側過身,背靠著緊閉的車門,就這樣看著青年的睡顏。
他不可抑制的又想起葉祈遠喝醉后,在酒桌上說的話。愿望是……花錢請人扮演自己的父母嗎?還真是小孩子的愿望。
紀堯笑了一下,轉念又覺得有一種莫大的悲哀從這個天真的愿望里散發出來。
一個小孩子,是怎樣困惑于“為什麼自己的父母會拋棄自己”這個問題,輾轉反側得不到答案,才會冒出這樣一個可笑的想法——用金錢來捆綁兩個毫不相識的成年人,讓他們為自己帶來一個人生來就本應該擁有的東西。
葉祈遠記那麼清楚,說不定,這個愿望就是小時候他努力生活的動力。每每因為孤獨,因為愛的缺失而痛苦時,也只有這樣的愿望能給他帶來安慰。
不然,難道要讓一個小孩子承認,自己天生就與親情帶來的幸福無緣嗎?
但是紀堯覺得,最大的痛苦和悲哀也來自這個愿望。
不用任何人來打碎這個天真的妄想,等葉祈遠長大的時候,就會明白自己兒時一直追尋的愿望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他想要的親情,是無法用金錢買到的。
到這個時候,擺在青年面前的將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虛無。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人這一生總有一個時刻你會意識到,有些東西,無論你怎樣掙扎,怎樣努力,都無法得到。
你就像上帝創造的一個殘次品,任何時候身上都帶著無法彌補的缺口。
靜靜的看著葉祈遠,紀堯很想伸手摸摸他的發頂。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青年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是多麼難得。
紀堯轉開視線,看向了窗外。
他跟展其銘一樣,屬于有家,但卻因此擁有各種煩惱的一類人。
也許每個擁有家庭的人,都會抱怨自己對父母的不滿,但這樣的話卻不能作為對葉祈遠的安慰。某種程度上,這甚至算是炫耀。
一個已經擁有的人沒有資格用自己的擁有,作為跟從未擁有過的人比慘的籌碼。
所以面對葉祈遠,紀堯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能感到自己的心臟隨著青年眼睫的顫動一起翻攪。
很快車子停在了酒店外面,紀堯輕聲叫醒了葉祈遠。
青年迷迷糊糊睜開眼,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漾出一層朦朧的水意。他盯著紀堯看了一會兒,才遲鈍的開口道:“堯哥?”
紀堯看他還能認清人,微微放下心來,還好沒有醉得很嚴重。
男人扶著葉祈遠下了車,沈睿還在后面打趣一句:“嚴岱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可快點!”
紀堯沒給沈睿留臉面,轉頭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直看得沈睿擺手道歉。
在進入葉祈遠在酒店的房間之前,紀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本以為開門一定又是一片狼藉,自己也許要在混亂的地板上蹚出一條路,才能把身邊這只有點可愛的醉鬼成功帶進屋里。
但是刷卡開門之后,映入紀堯眼簾的卻是異樣的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