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辰修上前查看,臉色凝重,往他身上各處傷口撒了些藥粉,道:“李將軍失血過多,需立刻送太醫院,口含人參吊命,先留住這口氣再做打算。”
邢辰牧腳步一頓,看了眼卓影,對著周圍眾人吩咐道:“用龍輦吧,快。”
在場不少錦衛軍將士,此刻也顧不上其他,聞言立即上前抬起李元漠,安置在龍輦之上,往太醫院趕去。
下頭伺候的宮人見狀反身要去替邢辰牧尋新的座駕,卻被邢辰牧出聲制止。
邢辰牧所中的那兩支箭矢仍插在背上,他額上因著疼痛滲出不少冷汗,可此刻卻異常冷靜:“你們看這滿地倒著的將士,哪個不比朕傷重,朕還能走,扶著朕回承央殿便可。”
“圣上......”
邢辰修第一個出聲勸阻,可還不待他將話說完,卓影已經半蹲在邢辰牧跟前:“屬下背圣上回承央殿。”
“好!”邢辰牧似乎是不想給他反悔的機會,很快便伏在那寬厚的背上。
卓影小心地避開邢辰牧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托著人穩穩地站起身,向著承央殿走去。
邢辰牧將頭擱在他的肩上,忍住顛簸帶來的疼痛,認真端詳他的側臉。
卓影才回到皇城中,還并未換上以往的半面,面上只由黑布蒙著,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隨著走動,那黑布微微揚起,依稀可見隱藏在其下的面龐,不過短短數十日,他竟痩去了一大圈,臉頰也再不復以往的圓潤。
邢辰牧神色暗了暗,很快貼上他的耳畔:“阿影,別生朕的氣了。”
“屬下不敢。”卓影腳步未停,淡淡應道。
“可你分明就是在生氣。
”邢辰牧嘆出口氣,他與卓影朝夕相處多年,自然是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這次的事是朕不對,讓你擔心了,待朕身子好了,再好好向你賠罪可好?”
這次卓影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圣上不需如此,屬下只是在生自己的氣,屬下擅離職守,未能護圣上周全,罪該萬死。”
“那你還是生朕的氣吧,別跟自己過不去。”
邢辰牧聲音稍稍比剛剛低了些,卓影立刻察覺到異樣,側過頭驚道:“圣上!”
“噓,別怕,朕無事,只是有些乏了,想休息片刻。”邢辰牧唇上幾乎已經看不出血色,但那唇角卻微微勾著,仿若是在安撫著身下之人。
卓影如何能不怕,他心頭巨顫,甚至連托著邢辰牧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圣上,求您......求您再堅持一會。”
好在承央殿已在眼前,卓影將人背入殿內,安置在床榻上。
因著擔心邢辰牧的傷,他剛剛走得并不太快,此時邢辰修已經候在殿內,所需的熱水、細布及藥品也均已送到。
“本王要替圣上拔箭,勞煩卓大人先替圣上將鎧甲除去。”
卓影立刻應下。
邢辰牧身上插著箭,無法正常脫去鎧甲,卓影便只得以劍將鎧甲劃開,再小心地一片片取下。
中途邢辰牧熬過了那陣暈眩,重新睜開眼,邢辰修便將一塊洗凈的帕子放在他嘴旁:“會有些痛,忍忍。”
“嗯。”邢辰牧將視線轉到一旁的卓影身上,沖他招了招手,“來。”
卓影立即上前,半跪在床旁:“圣上有何吩咐?”
“借朕一只手。”邢辰牧將靠床榻外側的手掌伸出,卓影會意后立刻握上去,邢辰牧笑了笑,這才用另一手將那帕子咬進口中,對邢辰修微微點頭。
邢辰修一手握在那箭身上,一手持著灑滿藥粉的細布,動作干脆利落,根本未給二人反應的機會,箭已經離身,鮮血噴濺而出,傷口迅速被按上了止血的藥粉,他取來一旁的布條將傷口包扎好,又如法炮制地拔出了另一支箭。
待身上其他細小傷口也都上藥包扎好,邢辰牧早已經痛得滿頭大汗。
“還好傷都不在要害,但因為失血過多,需要好好調養,暫且停朝幾日吧。”邢辰修說完,又對守在一旁,臉色甚至比邢辰牧還蒼白的卓影道,“卓大人去與殿外跪著的大臣們通傳一聲,就說圣上無大礙,讓他們都先回去。”
“是。”卓影作揖,正要離去,床上的邢辰牧在這時睜開了眼,“先別去。”
殿內其余人等早被清走,此時僅有他們三人,邢辰牧似乎想說什麼,但看到一旁的卓影卻先皺著眉有些虛弱道:“身上的傷,還不去找太醫先上藥,穿著這身血衣,是誠心想讓朕心疼嗎?”
“屬下不敢。”卓影身上的傷實際上并不嚴重,比起邢辰牧的傷來更是不值一提,剛剛背著邢辰牧來承央殿的路上他也絲毫未覺疼痛,但他知曉邢辰牧如此說便是有意要支開他。
“你也就是仗著朕舍不得罵你。”邢辰牧嘆了口氣,看著他又道,“不敢還不快去上藥!”
卓影憶起離開前那一夜,邢辰牧曾說起的那些話,心中依稀猜到邢辰牧要對邢辰修說什麼,腳步便有些猶豫。
但他又想,若這是邢辰牧做下的決定,天涯海角,他隨對方去便是,這對于他,對于邢辰牧來說,也許都未必是件壞事,
如此想著,最終他還是應了聲,行禮后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