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上說完很快帶人離開,邢辰牧命人將卓影從地上扶起,自己躬身撿起那圣旨,連同手上的錦盒一同放置到一旁。
“殿下......”
“卓影。”邢辰牧打斷他的話,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長了四歲的少年道,“好好養傷,不要讓我失望。”
這是邢辰牧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卓影有些意外。
宮中影衛眾多,太子身旁從不缺護衛之人,尤其影衛大多時候只在暗處護主,并不常露面,他原本一直以為在邢辰牧眼中,這一百多名影衛,其實并無太大區別。
但短暫驚訝過后,卓影依舊如實道:“屬下右手受傷,日后持劍恐很難再恢復以往的狀態。”
邢辰牧并未接他這話,屏退了左右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因為這次的變故才決定要任命你為影衛領使?”
卓影下意識地點了頭。
“不是的。”邢辰牧一臉認真,“我雖長在宮中,但幼時并未被按照儲君培養,父皇、母后及大皇兄的寵愛使我有幸過了幾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影衛入宮都早,想必心中清楚這些,甚至也都見過那時的我,所以哪怕那場變故后,我竭力學習做好一位儲君,學會掩藏情緒控制喜怒,在眾人眼中我依舊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這幾年來,也唯有你真正將我當作一位主子來對待。”
并非旁人做得多不好,但終究少了那麼幾分禮數之外的細致。
唯有卓影,守衛時會收斂了動作與鼻息不打擾他分毫;換班時會仔細將周遭的一切事物重新查探一番確認安全,甚至連平日有事稟報時也會刻意壓低了身子,讓他不需時刻仰著頭說話。
方方面面卓影都替他思慮周全,同樣是守衛,卓影在身邊時,他總能安心許多。
邢辰牧打開桌上的錦盒,從中取出巧匠精工細做的半面,親手替卓影戴上:“我心中的領使人選,一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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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影在夕陽即將落下時悠悠轉醒,夢中的身影與軟榻旁靜坐的男人重合,他有片刻恍惚。
一晃十年,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對邢辰牧的感情,竟從最開始的敬重慢慢變了質,那些明知不應該存在卻依舊無法抑制,不斷生長的情愫,仿佛一把懸在他頭上的利劍,落下了便是萬劫不復。
而曾經那個不過到他肩頭高的小太子,如今甚至比他還要高上幾分,從太子到天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年邢辰牧付出多少心血,又承擔了多少壓力。
當年刺殺背后的真相還未解開,朝中有虎視眈眈的亂黨,皇城之外有對新帝登基尚懷有不安的一國百姓,北境更有蠢蠢欲動隨時都可能開戰的鄰國兵馬。
卓影作為影衛統領,能替他分憂之處實在有限,又怎麼敢將情意流露分毫,徒增他的煩惱。
思慮間,屋內的光線又暗了幾分。
沒有邢辰牧的吩咐,外頭候著的嚴青等人不敢隨意打擾,卓影下軟榻將屋內的燈火點亮。
“醒了?”聽到動靜邢辰牧放下朱砂筆,動了動因為長期維持著一個姿勢而微微發酸的肩胛,“鎮北將軍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折子,鎮北軍遷出常渝五十里扎營,已經在做戰前準備,陳司動作倒比朕想得還快些,看來蒼川那頭原本也并非對戰事毫無想法。
”
卓影勸道:“衛將軍早年間跟隨衛老將軍抵御蒼川軍,經驗豐富,鎮北中人人驍勇善戰,圣上不必太過擔心。”
邢辰牧搖了搖頭:“朕只是不明白,國家、百姓在那些人眼中到底算什麼?為了權勢可以不惜一切,可再一想,明知陳司派人往北境去有可能挑起戰爭,卻未提前制止的朕,和這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圣上怎麼能這麼想,若無證據,草草將人拿下,既無法服眾,又不能將亂黨一網打盡,恐日后只會帶來更大禍患。”
“不論有什麼樣的理由,朕到底是愧對北境的將士與百姓。”邢辰牧嘆了口氣,其實心中也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是對方等了多年等來的機會,對他們來說,又何嘗不是難得的契機。
世人如何議論他,他并不多在意,但卻總忍不住去想,在卓影心中,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這里有一封密信,你派人送到永安王府上,明日申時再派一隊人馬在暗處護著王兄入宮,不可有半分閃失。”邢辰牧從桌案上取來早已經準備好的信,“現在就去安排吧,出去時替朕傳嚴青進來。”
“是。”卓影將褪下的面具戴好,行禮后很快出了軒明殿。
邢辰牧從未直接向卓影提起永安王相關之事,但兩人每次見面也從不特意避諱他,因此他十分清楚,永安王并非如外界傳聞那般在當年的后宮爭端中身中劇毒臥床不起。
相反,一切更像是永安王布下的局,鏟除異己,將唯一與之親近的皇弟送上皇位,這十幾年來,對方一直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在背后默默輔佐著邢辰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