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諸分支,只允許修煉包括合歡宗、靜心宗、絕欲宗等在內的七種功法,血宗徹底廢止,尸宗則要限制修煉,禁止修煉活尸,所有尸修都要約束好其手下的尸奴,若有害人之舉,尸修必得承責,以血換血,以命換命。
此事一出,且不論那些原本嚴陣以待的散修,魔道內部已是一片嘩然!
尸宗雖有些不滿,然而相比血宗而言情況稍好,且并未遭到禁絕,他們也不打算鬧得太過難堪,畢竟給新主找麻煩,便是給自己找麻煩。
他們索性乖乖受了這安排,作壁上觀,單等著看血宗的好戲。
魔道中血宗分支絕不在少數,然而零零散散、氣數未成,于是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主修血宗的赤練宗,只待赤練宗振臂一揮,大家才好群情激奮。
可不曉得那九枝燈用了什麼手段,赤練宗新任宗主孫元洲及其宗派上下,均對此命令毫無反應。
他們的對外說法是前任宗主薨逝,無心理會外事,一切皆由魔道尊主做主。
這話已點得不能再明白:赤練宗全宗已盡數臣服于當今尊主,不欲招惹是非。
于是,關于廢除血宗一事,只有幾條不怕死的分支鬧騰了一場,九枝燈甚至未曾現身,只派了孫元洲,便將紛爭平定了下去。
幾日后,孫元洲回轉,稟報清剿情況,卻也同時帶回了一個令九枝燈怫然震怒的消息:“何人傳此荒謬之語?!”
孫元洲低眉順眼,稟道:“屬下不知,只是聽幾個被抓來的弟子大喊大叫,說您囚禁徐行之、卻不取出他體內的世界書,此時又推行各項禁令,分明是與那徐行之早有勾連,根本不是心向魔道……”
九枝燈臉色難看至極。
“屬下聽聞后,也覺得是妄言嗔語,但若是放任其流傳開來,亦是不妥。屬下已令聽到此話的弟子不得外傳,速來相報,請尊主定奪。”
說到此處,孫元洲抬起眼來,薄唇輕抿片刻后,方道:“屬下斗膽問一句,那神器世界書當真存于徐行之身上?”
“一派胡言。”九枝燈冷冷道,“世上若還存有神器,四門怎麼會如此輕易地盡了氣數?”
孫元洲向來處事圓融,雖不能辨明此話真假,但他至少能從九枝燈神色中得出結論,猜想他并不想談論此事。
于是,他拱手退讓道:“是屬下冒昧了。”
在他即將退出殿中時,九枝燈突然道:“去把溫雪塵叫來。”
當輪椅聲搖進青竹殿殿門的瞬間,一條青石鎮紙便朝溫雪塵面門直直砸來。
溫雪塵抬手接住,然而緊接著迎面而來的一本厚厚竹卷他沒能躲過去,卷冊邊緣擦上了他的額頭,蹭出了一道長約一指的血痕。
他根本覺不出痛來,直到俯身撿起落在地上的卷冊,看清卷側崩裂的竹絲上沾染的血痕后,溫雪塵才摸上自己的額頭,摸了一手的濕熱。
他亦不生氣,淡漠著一張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九枝燈每一字都咬得要滲出血來,“溫雪塵,你干了什麼!?師兄身攜世界書一事,我分明只告訴過你一人!我且問你,這消息是如何傳出去的?”
溫雪塵沾了血的指尖在膝蓋上劃著圈,漫不經心的模樣好似根本不把九枝燈的責難放在心上:“是啊,你只告訴了我一個人。
可倘若我單獨一個人勸你,你又不會聽;倒不如讓更多人一齊勸你,你可能才會認真考慮。”
“……考慮什麼?”
溫雪塵淡然道:“……殺了徐行之,取出世界書。”
一瞬間,九枝燈當真有了把此人挫骨揚灰的沖動!
眼見九枝燈眼中蒙上一層薄紅厲色,溫雪塵才悠悠改口道:“……或者說,讓別人以為他死了。”
九枝燈強自抑下胸中翻騰的殺伐之欲:“……為何?”
“‘為何’?”聽到九枝燈這般問自己,溫雪塵刻薄地勾起了唇,反問道,“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裝傻?你囚禁徐行之,卻不殺之,旁人不知真相,只當你是好斷袖之風,為了投你所好自然不會勸阻;可你我心里都該清楚,徐行之體內的世界書,于你,于四門,遲早是個禍患!”
九枝燈不語。
他難道不想讓這個禍患離開師兄的身體嗎?
在監禁師兄后,九枝燈曾試圖調運靈力探入其體,想要將世界書取出,然而世界書并無實體定形,根本無法借靠外力抽離而出。
“我知曉其中利弊,但我若提議殺之,你必不會聽。”溫雪塵道,“……只有我把這件事說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可能才愿意正視吧。”
九枝燈切齒道:“你……”
“其實你該慶幸的。行之直到此事,尚不知道他體內有世界書一事。”溫雪塵卻并不為九枝燈的憤怒所動,繼續他冷冰冰的分析,“……然而此事太過重大,容不得一絲疏漏,有朝一日,他若是知道了自己有如此能力,你能奈他何?神器只要還在徐行之體內一日,他便握有一日的主動,這于你的長治大局不利。
”
溫雪塵語氣極穩,字字如冰,卻也準確如刀,讓胸臆中氣血翻騰的九枝燈稍稍冷靜了一些:“你將此事公布出去,不只是為了讓我及早正視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