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何等態度?張狂跋扈!”廣府君怒極反笑,“你現在仗著結過元嬰,便不把師叔放在眼里了?!”
徐行之咬牙道:“弟子不敢。”
“不敢?”廣府君廣袖一展,轉朝向安坐于上的清靜君,“據我所知,只要是元嬰以上的修士,便有自造一套靈脈的靈通!在場之人,能瞧出你有古怪的只有師兄。師兄方才欲取你性命,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徐行之立即轉向上位的“清靜君”:“……師父,方才比試只是切磋而已。關于行之是否為鬼修一事,請您為行之正名!”
偏偏在最需要他站出來說些什麼的時候,“清靜君”卻不言,不動,搓捻著繡有浮紋的袖口,低眉順眼的樣子一如往昔,只是吐息頻率看上去稍有些不正常。
廣府君面上也現出急色來,幾步搶上前去,把聲音壓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師兄,快些做決斷吧!”
清靜君的聲音聽來有些不尋常:“溪云……不,不是……”
徐行之知道自己是被人暗算了,唯一的希望便只寄托在清靜君身上,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師父!”
清靜君攥緊了拳掌,指節咯咯響動,像是在和一個無形的怪物發力較勁。
廣府君一心記掛著徐行之之事,未能察覺清靜君的異樣。
他把聲音壓到最低,焦灼地催促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徐行之哪怕不是鬼修,哪怕是被人陷害的,但那人既然能如此陷害他,便極有可能是知道了徐行之身上藏有神器世界書一事!”
清靜君渾身一僵。
“師兄,世上四大神器,三樣被鴻鈞老祖用來造了關押上古各類魔物的蠻荒之境,這世上唯一一樣神器,就只剩下這世界書了!”廣府君掐緊清靜君袖口,聲聲急促,“他徐行之誤入藏寶的通天閣,被世界書認主入體,算他倒霉。
我當初說殺傷其身,取回神書,您心有不忍,決意收他為徒,也是為著把世界書留在風陵。這些年我對他嚴加看管,無一不是為了風陵著想,為了不讓他行差踏錯,不讓他身份敗露,致使神器外流!可徐行之現如今靈力越來越強悍,難以控制,行事為人也愈發張狂,實難預測他將來是否會做惡事,踐惡行!而且,倘若他身懷世界書一事已被旁人知曉,與其讓他走脫,落在那人手中,不如……”
清靜君耳朵已聽不見東西了,他冷汗盈額地抬起頭來,看向廣府君蠕動的雙唇,眼睜睜看著它吐出了五個字。
“……將錯就錯吧。”
清靜君一把擒住了廣府君的手指,發力扭動:“……不行,他,他不是旁人,他是行之啊。”
他又喘出幾口氣,難受道:“溪云,我身上有些異常,我……”
廣府君只道是他想裝病逃避此事,便厲聲打斷了他:“師兄!”
徐行之再次攬袍跪下:“師父!請還弟子一個清白!”
陸御九身處清涼谷弟子后排,聽到清靜君、廣府君與徐師兄三方對峙,只覺后背發燒,坐立不安,涔涔熱汗小蟲子似的順著脊背爬下。
他再顧不得什麼禮節尊卑,掙扎著撥開排列在他前面的諸位師兄,往前走去:“師兄,請讓一下,讓一下!”
……他要去告訴溫師兄,徐師兄背上的鬼紋是假的,徐師兄是被誣陷的!
一場盛事竟演變成了這副模樣,著實使得周、溫、曲三人始料未及。
溫雪塵雖覺此事蹊蹺無比,但并不覺得事態會鬧大。
他皺眉凝思道:“行之不可能是鬼修。此事定是有什麼誤會。
”
曲馳頷首:“的確是如此,只需中止比試,把行之帶回去稍審,便能真相大白了。”
周北南可沒他們這樣自在淡然了,焦灼地站不住,咬牙切齒的:“這他媽犢子扯大了!”
周弦亦是有些不安:“廣府君向來對徐師兄不假辭色,遇上此事,暴躁嗔怒,并不奇怪,但我怎麼覺得清靜君今日也有些反常?”
周北南來回踱了兩步,眼前驟然一亮,邁步就要出列,卻被溫雪塵眼疾手快地一把拖住:“北南,你做什麼?”
周北南道:“我做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
他一把甩開溫雪塵,大步流星上前幾步,俯身下拜,朗聲道:“清靜君,廣府君!此事著實可疑,定是有人從中謀劃,妄圖誣陷行之!廣府君,您若當真疑心行之血統不純,不必去拷問行之,只需問他便是!”
說罷,他回身,準確指向了身處眾弟子之中的徐平生:“徐平生是徐行之的同胞兄長,行之是否是鬼修后裔,問一問他,豈不是比問行之來得更快!”
一瞬之間,所有的目光均集聚在了徐平生身上。
徐平生不想竟會被周北南當眾揪出來,一時間臉上熱辣滾燙,仿佛有什麼深藏心中的陰暗秘密被強行翻出來,丟棄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供人觀瞻。
立于他身側的元如晝訝然地望向他。
所有曾被徐平生告知“我與徐師兄并不相熟”的風陵弟子均訝然地望向他。
就連廣府君也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那目光有失望、難堪,還有一絲莫名的不甘心。
這所有的目光揉亂了徐平生的心弦,叫徐平生心悸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