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南確認周弦與溫雪塵無恙,方才把目光投向擂臺,瞥見徐行之肩上沁出的血痕和破損的衣服,臉色驟然變青:“清靜君這是怎麼了?”
滿空激射的狂暴劍氣,讓本來認定清靜君所謂的比試不過是耍圈花槍走個過場的眾家弟子及君長們瞠目結舌。
短暫交鋒后,元如晝早已急出一身冷汗,也顧不得什麼禮節,焦灼地對廣府君道:“師父!這不是切磋嗎?清靜君為何要對師兄……”
接下來的話她不敢再說。
但在場諸人心中都不免生出與她相同的念頭:
……清靜君怎麼像是要對徐行之下殺手?
處于風暴中心的徐行之,對這種莫名的殺意感受得最為明確,但他絲毫顧不得思考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
徐行之絲毫不懷疑,若是自己遲滯了一步,師父絕對會將他的頭顱橫劍削下!
他將“閑筆”化為重劍,握于左手,掛定風聲,將身形化作萬千虛影,同樣運起元嬰靈氣,操縱月白色的劍光橫貫斬下,數道身影并起,誰也不知道本體身在何處。
然而處在合攻中心的“清靜君”卻絲毫不亂,他有條不紊地接下每一道攻擊,所謂虛實變幻,于他極致的劍速而言,不過是小小的伎倆而已。
劍勢過處,掃蕩六合,雪光迸射!
他唇角蕩開一絲猙獰的笑容。
陡然間,數十道劍光收攏起來,凝聚成一道白綢緞凌空舞起,直奔他面門而來,“清靜君”輕揮劍鋒,便破開了那白綢。
他能夠料想到,在這白綢之后,八成隱藏著一個提著劍蓄勢待發的徐行之。
此等掩人耳目的把戲,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他甚至已經可以想見那姓徐的小子的腦袋在自己劍下西瓜似的綻開時紅紅白白的場景了。
誰想,他劈開了白綢后,迎面朝他而來的竟是一道色澤渾濁的液體!
他饒是行動如風,也無法在做好斬殺敵手的準備時移動身軀,猝然被潑了個正著。
那難聞的液體順著他的頭臉汩汩涌下,他抬手一抹,嗅到指間的氣味,便瞬間變了顏色。
……松油?
他膽敢用這東西來羞辱自己?
不,他難道是要用火?
剛冒出這一念頭,他便本能地調集靈力,在掌中掐上了一道水訣,以備不時之需。
他抬頭一望,發現徐行之果然在擂臺對角側凝神掐訣,但他血跡斑駁的臉頰上露出的那抹笑容,怎麼看怎麼莫名。
轉瞬間,他身上的松油便受了徐行之的念訣,起了些動靜,但卻并未如他想象中燃燒起來,而是將他身上被細雨及松油沾濕的地方,都凍結成了寸厚的寒冰!
“清靜君”頭臉處被松油潑了個正著,凝結的霜凍讓他的視線變得一片模糊,當他剛用靈力震碎那該死的冰塊時,便覺右肩一沉。
旋即,一道寒涼橫陳在了他的頸間。
徐行之蹲踞在了他的肩膀上,左手持拿匕首,抵住了他因為中計氣惱而鼓凸出來的頸脈。
他朗聲笑道:“師父,承讓。”
眼見徐行之轉瞬間扭轉了局勢,方才還提心吊膽的元如晝才有了些許歡顏,周北南他們也勉強松了一口氣。
溫雪塵低聲道:“似乎有些奇怪。
”
周北南也表示贊同:“清靜君……”
他才說出這三個字來,便聽擂臺上傳來一聲尖銳的衣帛撕裂之聲。
清靜君竟在已明確落敗的境況下,出其不意地再度驅動了元嬰靈壓!
徐行之未曾防備,身體被逼得倒飛而出,落于擂臺上,又倒退數步,以曲跪之姿方才止住退勢。
然而他的上衣生生在靈壓逼迫之下四散炸裂開來,露出了寬窄適宜、遒勁漂亮的上身。
眼見此景,底下的弟子轟然一聲炸開了鍋。
徐行之只知自己背上有陳年的銀環蛇印傷口,以往他從不示人,這回突然曝光在眾目睽睽之下,徐行之心知會引起不小的波瀾,但卻沒想到眾弟子竟像是見了鬼似的,對著他指指點點。
他茫然回轉過身,將目光對準了周北南他們。
……出什麼事兒了?
他未曾想到,周北南、曲馳與溫雪塵三人竟是一樣,面色煞白地緊盯著他,仿佛……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怪物。
“清靜君”抖去一身狼狽又骯臟的碎冰,回過半張臉,在徐行之看不見的地方,勾出一個叫人膝頭發軟的邪笑。
從剛才起就對師兄的種種反常舉動心生不安的廣府君,在瞧清徐行之身上的痕跡后,立時明白,師兄今日為何要對徐行之痛下殺手了!
他一聲斷喝:“徐行之,跪下!!”
徐行之莫名其妙,但師門之命他向來不會違拗,便在擂臺之上單膝下拜:“師叔,方才弟子也是情非得已,不是故意折辱師父……”
廣府君咬著牙齒,字字飽含怒意:“徐行之,我問你,你背上的是什麼?!”
徐行之看不見自己的后背此時是怎樣一番光景。
——在他的后背靠脊柱中央,原本烙下銀環蛇印的傷處已經不見,而在原先的傷處,竟無端生出一塊半拳大小的青綠色流光駁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