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恭敬地對廣府君一弓腰:“師叔,您先回去吧。我在此處守著師父。”
確認的確是聽不到那靡靡之音了,廣府君才狼狽地尋回了幾絲正色,怒道:“胡鬧!這要是讓弟子們聽見了可還了得!他這風陵山主還要不要顏面了?!”
徐行之寬慰他道:“醉酒之人什麼荒唐事做不出來?師父此舉并非出自本心,師叔也莫要著急上火,平白傷了身體。”
話雖如此,但徐行之心中卻隱隱地浮起些許疑竇來。
他跟隨清靜君至今,見慣了他各類醉態,他再醉的時候也有過,可清靜君于肉欲是半點志趣都沒有,身如琉璃,內外明澈,哪里做過此等縱情縱欲的事兒?
廣府君攥緊手中竹卷,又羞惱難當地念了幾聲“不像話”,好容易才咽住滿腔怒語,面紅耳赤,拂衣而去。
徐行之在青竹殿臺階上坐下,權作看守。
左右回了自己殿中也是空蕩無人,待在哪里都是一樣。
很快,天上開始落雨,點點滴滴的。
微雨似清漏,勢頭并不大,徐行之甚至遠遠聽到了弟子殿方向傳來了歡歌笑語,便想到今夜會在山溪桃花林邊召開的詩酒茶會。
看來落雨也不會耽誤這些弟子們的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只是想上一想那些年輕無憂的面龐,徐行之的臉上便浮現出笑意來。
人們均說,修仙求長生,可真正的長生又有什麼用呢。
徐行之坐在階前,把頭靠在青竹所制的欄桿上。
有了這些人作陪,長命百歲就很好。
然而,在聲音被阻絕的殿中,臥于榻上的清靜君卻并不好過。
榻上鋪陳的素色錦單被他咬得緊繃起來,一灘水跡順著他發白的唇畔在暈開,半晌后,他松開被咬得發痛的牙齒,在寬大的榻上來回翻滾,身下鼓鼓然騷動不止,雙唇灼灼然開合低吟。
一滴又圓又大的眼淚從他微微發紅的眼尾處沁出,沿著還未干的淚跡蜿蜒而下。
但自始至終,他都未曾睜開眼睛,唯有身上的靈脈在有規律地運行,間或閃出星子似的光亮。
在清靜君浮沉的識海之中,原本只該存在一只元嬰,此時,卻有兩只元嬰形狀的小人在緩緩勾弄,翻覆,徐徐而深,徐徐而搖。
身處上位的人面目不清,但依稀可辨眉眼中有著濃郁的邪異之色,鴉青的雙眸里翻滾著不息的欲望。
底下的人顯然已是在曠日持久的交歡中脫了力,只能任那雙手著迷地撫摸他澄金的膚質,腹熱唇焦,只覺體內每條骨縫都被填滿了。
靈根乃修士之本,而身處修煉的識海之中,每一次最簡單的碰觸都是直通筋髓,更別提這般親密的靈肉交合了。
起起落落數百次后,底下人已是氣聲濡行,汗出如珠,側臥在識海之中,任那淡金色的波浪把他蠶繭似的包裹起來,沉入識海內部。
從識海之中抽離而出,那臥在榻上的“清靜君”便衣衫繚亂地起了身來。
他拂去額上的汗珠,起身照鏡,鏡中人面慚意羞,眸中水汽蕩漾,但旋即便又換上了一張囂張又邪異的面龐。
“清靜君”用指尖一點鏡面,鏡面便像是被觸碰到的水面,一層層蕩起漣漪來。
片刻后,鏡中浮現了六云鶴的臉。
乍一看到這張臉,六云鶴便難掩激動之色,雙手平疊,俯身下拜:“師父!”
“清靜君”雙手交叉在發鬢邊緣,將披散下來的如瀑青絲朝后撩起,露出光潔清爽的額頭,發出一聲磁性到可以輕易叫人融化的邪笑:“你已改拜我兄長,做了他那麼多年的弟子,我卅羅可還有資格受你這一聲‘師父’?”
六云鶴與眼前人相隔千里,卻憑空被他寥寥數字說出了一身冷汗,連頭也不敢抬上分毫:“弟子不敢!弟子心中多年來真正拜服的,唯有師父一人……弟子本想為師父謀求到魔道之主的位置,誰想被那九枝燈爭了先……”
自稱卅羅的人伸手扶住鏡面,淺笑道:“……什麼魔道之主,我可不稀罕。……你的心思我自是曉得的。你藏我殘魂多年,半年前用酒壇,將我送至風陵山,又送了我這身好軀殼,著實純孝啊。”
卅羅一席話將六云鶴說得衣衫透濕。
他本是贊揚,但六云鶴深知對面是怎樣喜怒無常的一個人。
卅羅聲音極妙,沙啞、性感,無論與誰說話都帶著親熱與寵溺,能讓人化在一片紗霧似的溫柔鄉中,但往往在對面放下警惕之心時,他便能在談笑中取出對面人腹腔中的肝臟,放在口中,緩緩咬下,欣賞著對面那驚駭又恐怖的表情。
他所作所為,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做許多事,大抵也是沖著“有趣”二字。
見六云鶴不敢說話,卅羅輕笑一聲,護住頸項,咔咔活動幾下。
六云鶴急忙岔開話題:“這具身體好用嗎?”
卅羅滿意道:“好用,耐操。
”
六云鶴神色一變:“師父,您……”
卅羅陰笑:“放心吧,他不知道我在他身體里。我死前畢竟與他靈力相當,他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