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生:“看得出來。”
這四個字沉重得就像是有鉛塊墜在他舌尖,為了說清楚這四個字,他硬是出了一身的熱汗。
元如晝接下了他的手帕:“多謝。”
將手帕遞向元如晝時,徐平生碰到了她的指尖。
那處肌膚冰雪般涼,但很快,被她碰過的地方就像是被燎原的烈火舔過。
徐平生被燙得飛快松開手來,但旋即又后悔起來。
元如晝看到他的眉眼,不知怎的,竟從里面看出了徐行之的些許影子來。
她飛快挪開視線,眼睛又有些發酸,面上卻是滴水不漏。
元如晝握緊手帕輕聲道:“我暫用一下。等我回去,把手帕洗凈了再還給你吧。”
徐平生想說你留著便好,但話到嘴邊,就簡化成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好”字。
眼看元如晝轉身要走,徐平生追出幾步:“師姐,今晚弟子殿那邊有詩酒茶會,你……你能來嗎。”
弟子殿臨著一條山溪,一片桃林,每至春日,桃花盛開,弟子們便時常在溪邊桃林里舉辦詩酒茶會,風乎舞雩,放歌詠詩,自是逍遙快活。
元如晝正想尋一處可以盡情縱歌縱情的地方,便點頭允下了:“好,我會去。”
說罷,她邁步朝主殿而去。
徐平生站在原地,既是心疼她不知為何而來的眼淚,又因為剛才曖昧的觸碰而微微戰栗。
當他再次開始修剪花枝時,便再沒用過方才被元如晝碰過的左手。
因著要處理天榜之比的諸項事宜,徐行之那邊忙得很,連弟子們遞送來的詩酒茶會的邀請都被他閑置在了一旁。
忙到夕陽西下,他還是沒有收到孟重光的靈函回復。
盡管在元如晝走后,徐行之很快寄送給了孟重光一封用來解釋的靈函,但這前后三封信均如石沉大海。
迫不得已,徐行之給與孟重光同行的風陵弟子又遞了一份靈函。
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他便收到了一封回信:“師兄,孟師兄這幾日脾氣差得很,今日更是喜怒無常,在房內摔摔打打,說要追查那些尸鬼的老巢在何處,沒個十天半月絕不回風陵。”
徐行之:“……”
離家出走是吧?
行,等著。
天榜之比左右也就是五天后的事兒了,等賽程正式展開,事情不那麼多了,他便去南山坳把這個賭氣的小東西抓回來。
這般想著,徐行之心中卻并沒有松快幾分,郁郁地去泡過小半個時辰溫泉后,便提著酒壺,打算去青竹殿里找師父飲酒。
誰想他會在夜色已深的青竹殿外撞見廣府君。
竹香侵衣,松影空明,眼前的一切本該是春日勝景,但廣府君卻是一臉的陰沉晦暗,獨自一人袖手立于殿前。
四周無任何弟子看守殿門,徐行之從中嗅出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剛想上前向廣府君問個究竟,便聽得一陣異響從緊閉的殿門內傳了出來。
“嗯——唔,唔~”
那聲音隱有些痛楚,但更多是入骨的顫抖與歡愉,如云月相融,如魚水相投。
徐行之雖也未經人事,可又怎會不懂這是什麼。
清靜君聲音獨特,溫軟酥綿,此時低哼起來,著實是撩人心魄。
但這聲音簡直令守在門口的廣府君坐臥不寧,眼見徐行之來了,他先是變了變顏色,沖他擺了幾下手,示意他快些離開,但他轉念一想,又改了心思,招手叫他過來。
徐行之其實也想快些走,但又對廣府君違逆不得,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師叔。師父他這是又吃醉了?”
“誰知道?”廣府君黑著一張臉,手里持著的一份竹簡邊緣已被他捏出了幾道鮮明的裂痕,“我來此處找你師父,是有要事相商,可他竟……”
廣府君這等嚴苛自持的人,怎能輕易說得出“自瀆”二字來,憋忍得臉色發青:“你……你進去看上一看。”
徐行之為難道:“師叔,您都不敢進,拉我去做這個墊背的,合適嗎?再說,我萬一看見師父……那樣,將來師父顏面何存啊。”
廣府君正欲說些什麼,便聽得緊闔的門扉里傳來一聲高亢的痛吟:“啊……啊!輕,輕些!”
廣府君臉上爆紅,看上去比門里那位還要激動,恨不得拿手里的竹卷把自己拍暈來求個心安。
他忍受不住地轉身拍門:“師兄!師兄!開門!”
徐行之卻隱隱覺得哪里有些異樣:“師叔,師父房中有旁人嗎?”
廣府君連臉都不敢回過去,只拿通紅通紅的后脖頸對準徐行之:“怎麼可能?師兄向來獨居青竹殿,就連近侍也只有兩個,還都被我支開了。”
徐行之蹙眉片刻,上前搖撼了一下門扉,發現門已被靈力封死。
他只能無能為力地攤手道:“師叔,我修為不如師父,進不去的啊。”
說罷,他叩一叩門扉:“師父,師父?你聲音小一些。”
殿內沉靜了片刻,但少頃,便有床榻吱吱呀呀的晃動聲傳來,至酥至軟的鼻音淺哼連綿不絕。
得,大約是真醉了吧。
徐行之一掌搭靠在門上,從腰間抽出“閑筆”,運起靈力,“閑筆”便化作一片有千千之結的靈網,張開來,盡數附著在青竹殿外壁,頓時,那所有傳出的聲音都被靈網吞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