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枝燈直接道:“他們要的我給不了,也不想給。”
六云鶴道:“那您要‘鎮壓’的魔道各門可太多了。他們不會接受一個已有了元嬰之體的尊主,既不思謀拓展魔道版圖,也不肯為昔年卅羅將軍之死向正道實施報復。尤其是……他還在仙門中長大。”
說到此處,他的語氣中更多了幾分令人厭煩的傲慢:“……斗膽問您一句,您的心,究竟是向著魔道,還是向著風陵?”
九枝燈不欲與他多爭長短,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命令:“鎮壓黑水堡。不管生死,帶黑水堡堡主來見我。可聽得懂我的話嗎?”
六云鶴哂笑一聲,抱拳告辭。
掩門之時,他眸間隱有厲色,直到他雙眸盯向徐行之離去之處,才慢慢地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獰笑。
……不急,慢慢來。
待六云鶴走后,九枝燈從桌下捧出又一只卷缸。
其中裝盛了大量信函,這些函件十之八九來自于魔道各分支,從半年前開始便雪片似的朝他飛來。信函明面上均是恭賀他成功獲得了元嬰之體,但話里話外,都是請求他整頓魔道、攻打四門。
這一切,均因為他是元嬰之體。
而魔道中的上一名元嬰老祖,是他嗜血殺伐的叔叔卅羅。
卅羅于四門而言,是渴血食肉的狂徒殺神,但于魔道而言,則是不幸隕落的英雄豪杰。
而現在,新的卅羅出現了,而他竟然不想向四門實施報復,這怎麼可能?這又怎麼可以?
——當年,他被送去四門,四門疑他,認為其心必異。
——現在,他回到魔道,魔道同樣疑他,認為其心必異。
九枝燈疲憊地倒在椅背上,蒼涼又好笑地想:我九枝燈究竟生了幾顆心,能由得人糟踐呢。
徐行之回到風陵時,不出意外地被廣府君堵住了。
他相當懷疑廣府君在處理派中事務時,是將“抓徐行之的小辮子”作為其中的一項重要任務來完成的。
跪在青竹殿門口,廣府君臉上黑氣繚繞,不顧來往弟子注目,厲聲呵斥道:“你又跑哪里去了,弄得這一身齷齪酒氣?!”
徐行之摸摸鼻子:“您都說了,我這滿身都是酒氣,我再說我是去聽山下水陸道場講學,您信嗎?”
廣府君手中的手板一下落在了他腦袋頂上:“還頂嘴!”
徐行之已經料到接下來他會說些什麼了。
廣府君厲聲道:“滾回去抄書!”
徐行之適時地露出驚訝與苦惱的表情:“師叔……”
果然,瞧他一臉氣苦,廣府君神色才緩和了些:“沒得商量。今日去抄《風陵史錄》,三遍。明日清晨交與我。”
徐行之認命地一低腦袋,問道:“……師父呢?”
“師兄身體不適,正在殿中休憩。”提及清靜君,廣府君鐵板一塊的面容才有了些許松動,“少想著讓師兄來替你說好話啊。”
徐行之微微皺眉:“師父自從上次出關后,身上好像就不大好,病歪歪的,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廣府君否認道:“師兄不會這般沒分寸。……你要是當真體貼純孝,便多操心操心派中事宜,替師兄分憂,不要……”
“……溪云。”
廣府君聞聲停下訓斥,回首一望。
清靜君站在臺階之上,披衣而立,唇色稍白,風吹袖滿,衣紋繚亂,讓徐行之產生了一種他皮下無骨無肉、隨時會乘風歸去的錯覺。
清靜君溫軟道:“我是叫行之出去買酒。你勿要責罰他。”
廣府君:“……師兄,他可是自承是出去喝酒了。
”
清靜君懵懵地啊了一聲,把目光投向徐行之。
徐行之有點委屈地用眸光表示,師父,你出來晚了,咱倆沒對過口供啊。
清靜君拱了拱鼻子,烏黑的眼珠輕輕轉了兩下,繼續強行辯解:“……他替我出去買酒,喝上兩口,也不妨事的吧。”
廣府君:“師兄,風陵規矩如此,決不能因為他徐行之而有所退讓!讓他抄三遍《風陵史錄》,已是極大的優容了!”
清靜君同廣府君討價還價:“要不,一遍吧?”
廣府君厲聲:“不行!”
清靜君軟聲道:“……溪云。”
廣府君:“……”
清靜君澄明的雙目盯準了廣府君:“……溪云。”
廣府君扶額片刻,匆匆拂袖,從清靜君身上轉開視線:“一遍就一遍罷。算是看在師兄的面子上。”
清靜君在廣府君背后對徐行之調皮地眨了眨眼。
廣府君背對著他,自是不知讓他操碎了心的師兄現在在做些什麼。
他兀自叮囑徐行之道:“此次天榜之比在咱們風陵,事務繁雜,不一而足,作為風陵首徒,不論大事小情你都要協助于我,安排妥當,萬不可再出外鬼混了,你可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廣府君:……沒得商量!
清靜君(下垂狗狗眼):溪云……
廣府君:……要不我們再商量商量?
與此同時,為被兩條小狼狗盯上屁股還渾然不覺的直男受師兄表示一秒鐘的同情與哀悼。
第68章 鏡中窺人
發過訓誡,廣府君便拂袖離去。
清靜君朝他青松似的背影望過去,待他走遠,才收回視線,慢吞吞下了臺階,朝仍跪在地上的徐行之伸出手來。
徐行之故意把自己的手交過去。
清靜君抿唇淺笑:“給我帶來的酒呢。
”
徐行之輕咳一聲,立起一膝,將自己的儲物戒指從指上捋下,拉過清靜君的手,給他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