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馳反而捉住他的手腕,很認真地:“……噓。”
徐行之深覺莫名其妙。
剛才在混鬧中跌下水的陸御九也已經泡了好一會兒,手腳并用地爬上岸來歇息。由于不見天日多年,一身皮膚又總捂在道袍之中,他全身都白到發亮,因此,他大腿根部的一枚半拳大小的青綠色駁紋條縷清晰、異常鮮明。
注意到徐行之的目光落在那里,陸御九立即伸手遮掩住那處,略有羞赧和不安地囁嚅:“……徐師兄……”
徐行之猜到,那或許是鬼族的印記。
他閱書蕪雜,天南海北的只要感點興趣便會抓來看,因此也不記得自己在哪本書中看到過:凡鬼修,一旦覺醒鬼族血脈,身體某處便會浮現一處鬼族刻印,形狀不一,位置迥然,有的直接生在腦門中央,有的會像胎記似的爬遍整張臉。
陸御九生出鬼印的位置雖較為尷尬,但勝在隱秘,只要不在人前寬衣解帶,便不會露出馬腳來。
這麼一想,徐行之便豁然開朗了。
陸御九的情況與原主頗為相似。
自從原主身上挨了枚要命的蛇印后,他為了隱瞞此事,便一直避免在人前脫衣,天榜比試拒絕眾位師弟的鳧水邀請時、為了卅四受玄武棍時,均是如此。
按理說,原主應該從來沒機會看到他身上的印記,而所有人亦不知道自己背后有一枚銀環蛇印的疤痕。
所以他們剛才是瞧見自己的蛇印,才露出那種表情的嗎?
……不對。
這個解釋也不大對勁。
他們既然事前不知此物,突然看見,至少按照周北南的個性,是必然要刨地三尺、追根究底的,然而大家卻都擺出一副避而不談的模樣,好像并不愿談及這一話題。
……大家都知道一個關于自己的秘密,可唯獨自己不知道,這種感覺著實很微妙。
這般想著,徐行之下了水。
浸入熱水中,徐行之有種渾身通透、再世為人的感覺。
他在水下將左手悄悄背到背后,想要摸一摸后背上究竟有些什麼,沒想到他的指尖還沒能觸到后背,便被一只挾裹著暖流的手牢牢握緊,指腹根根交叉,掌心相貼。
孟重光有點羞怯的聲音擦著他的耳尖滑過:“師兄,我來幫你擦背呀。”
徐行之咳了一聲:“……不必。”
他想把手抽回,孟重光卻不肯松手,還牽扯著他的手指,把他的指掌緊緊鎖在了后背上。
徐行之生的是一身男人的筋骨,身體自然不似女子柔軟,被這樣一拉扯,立即吃痛地低哼一聲:“唔……你干什麼?!”
孟重光誠懇道:“師兄,你看起來真好吃。我真想把你吃到肚子里去,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也絕算不得小。距他們最近的陸御九聞言一怔,回過神來后,羞得連肚皮都變成了粉紅色,哪里還敢再往浴池里浸,把泡在池中的雙腳拿出,不自在道:“我我我,我去,去喝水。”
他沖到周北南身側,七尺的小身板猛推著八尺三寸的周北南,周北南也是一副火燒屁股的樣子,玩命朝曲馳打手勢。
陶閑待不住了,連頭都不敢朝孟重光和徐行之的方向轉:“曲師兄,咱們也走吧……”
曲馳一臉茫然:“你也渴了嗎?”
陶閑結巴道:“我我……我有些頭暈……”
曲馳這下著急了起來,不由分說把陶閑從水中濕淋淋地撈起,輕松抱在懷里,踏上岸后,還依禮節乖巧道:“行之,我先帶陶閑去休息。
你們在此稍等,一會兒我們就回來。”
周北南臉都綠了:“曲馳,你還回來?回來想看什麼啊?他們倆厚臉皮的什麼干不出來?”
“行之……他們?”曲馳的眸光清澈懵懂,費勁地辯解道,“行之很好啊……”
周北南低聲道:“好個屁!老子他媽還看過他們倆在屋頂上干呢。倆臭不要臉的,明明發信號叫我去談事,還讓老子在房里等著,等他們鬧騰完再下來,上房揭瓦下海攪浪的缺德玩意兒——”
周北南這一番話在徐行之心頭輕飄飄地落下,隨即轟然炸開。
……原主和孟重光難道真的已經——
盡管他早有準備,可這事實經由他人之口明晃晃擺在眼前時,徐行之仍覺如墜夢中。
在他生活的現世,民風淳樸開放,男女皆可結合成婚。父親對此相當開明,幾次申明,叫他不必介懷傳宗接代之事,只需遵從本心,選擇自己所愛之人,與之扶持一生,惹得徐行之哭笑不得,甚至數度懷疑父親是不是偷摸著給他訂了個娃娃親,對方一不小心生了個男胎,才百般向他灌輸這些。
相比于男色,他更欣賞那些嬌艷的鶯鶯燕燕,不過都是圖個養眼舒服,至于將來和誰過搭伙日子,他真沒什麼計劃。
但他行事向來大膽,一旦心中認定,必然是能要多不要臉就有多不要臉。
剛才周北南那一通罵,不僅沒有叫徐行之臊得面紅耳熱,反倒讓他想,屋頂若是用來做那樣的快活事情,好像的確挺有趣。
然而,不等他緩過神來,一個溫暖的懷抱已經從后深深擁緊了他:“師兄,別聽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