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北南笑了笑,沒再說話。
“我也不是關心你……”陸御九拿腳心蹭著砂石地面,“你如果不愿來虎跳澗,我和你一起作伴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周北南一腳跨在斷崖上,一腳垂在斷崖下,和周望習慣的坐姿一模一樣:“我當然要來。哪怕要被徐行之嘲笑一輩子,我也想知道當年我究竟是怎麼死的。”
“知道這些又能干什麼呢?”陸御九絞盡腦汁地想著安慰的詞匯,在周北南身邊坐下,“若不是記憶太痛苦,你的靈魄不會破碎……”
“可總像現在這般只剩小半靈力,又不是長久之計。”周北南望向陸御九,“你是我的鬼主,我總得給你長點臉不是。”
陸御九:“……我才不用……”
話音未落,他便被周北南一把抱在了懷里。
陸御九猝不及防,說話都打絆了:“你……你,你干什麼?”
陸御九的個子實在太小,被人高馬大的周北南攬進懷里時,周北南甚至能輕而易舉地把下巴擱在他的頭發上。
周北南的聲調不再那麼暴戾,聽起來像是被潮濕的水霧裝飾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外殼:“……我想補一補精元。”
陸御九想從他懷中掙扎出來,卻被他輕聲喝止:“別動。”
陸御九:“補精元需要我調出符箓來……”
周北南說:“抱著你就夠了。”
陸御九登時變成了一只蒸熟的蝦子:“……你,你大膽,我是你的鬼主。”
周北南嗯了一聲:“我知道,我是你的鬼奴。……我早不再是應天川的大公子了。”
陸御九一下沒了詞,支吾半天,索性自暴自棄地一腦袋拱進了周北南懷里,悶悶道:“……只許補一會兒啊。”
周北南笑了:“好。
”
他的目光越過朦朧的天色,落在虎跳澗的方向后,便再也沒有挪開。
此時的風陵山大殿。
溫雪塵單手揉按著太陽穴,面色極冷:“……就是這樣,我只帶回了兩人。那里已經人去塔空。我用靈力試探過他們有可能前往的地方,孟重光卻在四面八方都留下了靈力的痕跡,因此我無從判斷他們的去向。”
身處高位之上的九枝燈仍是昔日裝扮,縹色長發帶將他一頭云發襯得漆黑如烏木,而他的臉也在這樣的反襯下變得愈加蒼白冰冷:“師兄當真不在塔中?”
溫雪塵反問:“你沒有聽我說的話嗎?”
九枝燈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你再去一趟蠻荒。”
溫雪塵:“何事?”
九枝燈認真地清點起來:“你去送一些瓜子點心,再送一些干凈的紺碧色和白色的布料,師兄最愛這兩色,就放在那高塔門口。”
溫雪塵:“……你這是要干什麼?”
九枝燈有些冷靜不下來:“他們總要回去的。師兄喜歡這些東西,他只要一回去便能用到……”
溫雪塵并不說話,只在輪椅上默默直視著九枝燈。
在那摻雜了無限冷意的目光中,原本有些焦躁的九枝燈總算稍稍收斂了激動的神色。
他坐回位置上,思忖半晌后才道:“……暫且不用了。”
溫雪塵才剛松了一口氣,就聽九枝燈說:“我親自下蠻荒去尋師兄。”
“你不能去。”溫雪塵不可思議道,“你瘋了嗎?你入蠻荒,眼下四門的事務誰來處理?徐行之他在孟重光身邊,難道孟重光還會對他不利?再說,你可知他們的去向?蠻荒茫茫,你要去何處找他?”
九枝燈冷聲道:“師兄留在孟重光身邊哪怕一時一刻,我都覺得惡心。
”
溫雪塵見九枝燈態度堅決,眸光冷沉了一段時間,才硬邦邦拋出兩個字:“……我去。”
言罷,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慘然一笑:“當年我未能親自動手除奸。十三年過去,也是時候了卻殘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誰慣的你這些臭毛病?
重光:……qwq師兄麼麼噠。
師兄:……
今天的師兄也非常心累。
第27章 仁義之心
在即將進入虎跳澗境內時,徐行之曾提議,不要把自己和陶閑這兩個不通法力的拖油瓶帶上,只需把他們安頓在某個避人的地方,等待孟重光他們回來即可。
孟重光率先表態:“師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曲馳學舌:“陶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這倆人是重要戰力,若要從鬼王手里奪回碎片,缺了哪個都不行。
而說服孟重光和說服曲馳的難度不相上下,一個是癡兒,一個是瘋子,個頂個的固執。
徐行之只好舉手投降:“好吧,當我沒說。”
虎跳澗境內霧多,且多鹽水湖泊,空氣里咸腥味極重,越接近目的地,巖石與土壤透出的莽莽蒼蒼的灰白色越多。萬里的鹽堿地上草木不生,萬物枯怠,處處可見干枯的骨骼,既有人骨,也有獸骨,均已被蒸干透了,只要朝上踏上一腳便會化成碎渣。
眾人休整時,徐行之閑來無事,用樹枝在干裂的灰巖上一筆一畫地寫道:“徐行之到此一游。”
寫到這里,他提枝片刻,問周北南:“今年的年號是什麼來著?”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出蠻荒,亦不知道“世界之識”在發現他是個草包后會不會將他強行抽離這具身體、丟回原來的世界,再找一個靠得住的人來殺孟重光,因而他想至少要留下一些他來過這里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