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輕敲了敲孟重光的額頭,“……呆在這兒,乖乖給我暖被窩。”
這話一出口,徐行之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一時間又難以分辨是哪里出了問題。
……就像他不清楚自己怎麼就稀里糊涂地答應了孟重光這麼無禮的要求。
他只覺得這麼些年相處下來,同孟重光在白日里一刻不離,在晚上居于一所,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很快換好了出行用的衣裳,打屏風后轉過來,一邊系腰帶一邊道:“你先睡下,不必等我。”
孟重光拱在徐行之的被子里,小聲乖巧道:“師兄,窗外月光太亮,重光睡不著。”
徐行之無奈,揚起手來,結起法陣,那扇圓窗外立時凝起一團濃霧。
他像是用這扇霧障做了個籠子,把月亮套在其中,也將月光軟化成一團毛茸茸的輕光。
“這樣可以了嗎?”徐行之問。
孟重光輕輕點頭,把被子拉著蓋住半張臉,嘟嘟囔囔地說:“……師兄殿外的月光都比其他地方來得好看。”
“嘴甜。”徐行之笑話他。
待徐行之即將出門時,孟重光又在后頭叮囑:“多添兩件衣裳再去。”
徐行之說:“用不著。”
剛一開門,迎面的一陣入骨秋風就吹得徐行之打了個冷顫,他只覺掌心和腳心涼到鉆心,只得立即關門,尋了一件鑲著風毛的外袍,再推門走出。
將門扉細心掩好,徐行之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往弟子殿去。
他繞過纏抱著主殿的幔帶回廊,多行了幾步,果然在窗下看到了抱膝而坐、瘦削又冷淡的九枝燈。
他面前擺著十數樣瓶罐,看起來都是用來治療寒毒的丹藥。
他坐在自己殿外的窗下,從屋內隱隱透出的暖光從他頭上越過,冷色的月光則將他的影子拖得老長。
……他難得地在發呆,甚至對徐行之的到來無知無覺。
而徐行之早在被孟重光壓在床上時,便覺出殿外還有第三個人的氣息。
看九枝燈這副模樣,若是自己不出來尋他,他怕是要在外頭坐到天亮,也不肯敲響殿門。
……這兩個孩子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省心。
徐行之緊了緊胸前的系帶,出聲喚他:“……小燈。”
作者有話要說: 上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下聯:懂事的孩子自己擼
橫批:老鐵扎心
第21章 夢醒時分
一聽徐行之的聲音,九枝燈雙唇便微微發起抖來。
他扶著墻站起,連看也不敢看徐行之:“……師兄。”
“怎麼不進去?”徐行之問。
“我不應該進去。”九枝燈答,“是我對不起師兄。”
徐行之肩靠在廊柱上,好奇挑眉:“你哪里對不起我?”
九枝燈:“師兄的傷……”
徐行之擺手道:“我徐行之做事向來只有一個原則,就是我樂意,我高興。師兄挺高興能為你擋那一下的。不然我這個師兄還像話嗎?”
九枝燈猛然抬起頭來:“我不想這樣。我寧愿是……”
話說一半,他便哽住了,只好咬唇凝眉,把臉別到一邊去。
徐行之往往對這副模樣的九枝燈最沒辦法,發聲勸道:“小燈,有事不要憋在心里,想說就說出來。”
隱忍半晌,九枝燈悶聲道:“……師兄,我心里知道,你不愿將受傷一事告知別人,并不是怕周師兄他們嘲笑。”
徐行之撓撓側臉,視線微轉:“小燈,別說了。”
九枝燈眸色陰沉:“……是因為我。
因為我的身份。”
徐行之不愿他再說下去:“……小燈。”
九枝燈固執道:“……若是師兄因為護著孟重光受傷,師兄定然不會這般隱瞞掩藏。因為孟重光是凡人,身世干凈清白,不像我,如果師父師叔知曉你是因為我受傷,定然會惱怒至極,相較之下,孟重光就和我不同……”
“九枝燈!”
徐行之厲聲打斷了九枝燈的話:“這些混賬話你是聽旁人瞎說的,還是你自己心中這麼想的?”
既已說出了口,九枝燈也不再對心事加以掩飾,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咬牙道:“這些事情不是再分明不過的嗎?不需旁人嚼舌根……”
他話音剛剛落下,徐行之便疾步走來,揚起手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下。
這一下打得雖響,但九枝燈卻分毫沒覺得疼痛,而下一個瞬間,他便被納入一個寒涼的懷抱。
徐行之把他箍在懷中,所說出的一字一句均是咬在齒根上,擲地有聲:“九枝燈,你給我記住,不管你出身如何,現在你是我徐行之的師弟。這種自輕自賤的話以后不準再說,聽見沒有?”
怔愣片刻后,九枝燈更加用力地把徐行之圈緊,雙臂收束力道之大,差點將徐行之的五臟六腑擠到移位。
“……師兄。”九枝燈啞著嗓子,“師兄。”
徐行之總算是笑了,他低頭抱住九枝燈的腦袋,摸摸他發上系著的縹色發帶,自夸道:“能做我徐行之的師弟還不好?旁人想求我這麼個好師兄還求不來呢。”
九枝燈:“……嗯。”
徐行之又說:“成日里板著一張臉,像重光那樣多笑笑不好麼?”
聽到“重光”二字,原本安心抱著徐行之的九枝燈神色微變。
他放開緊摟住徐行之的手臂,聲音里滿是不快:“是。我知道了。”
徐行之順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是什麼是?多少年了,在我面前還是繃得這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