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重光從后面緊緊環抱著自己的腰身,睡得很甜,一陣陣熱風吹到徐行之后頸上,癢得很。
看來,今日自己暈厥后主動找孟重光說話,又半真半假地交代了前來蠻荒的意圖,孟重光便認為自己是在示好,自己與他之間的舊賬已然一筆勾銷,是以才敢這麼放肆胡來。
窗外照例看不出天色幾何。
徐行之抹一抹額頭冷汗,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孟重光聽到了一點動靜,不自覺收緊了手臂:“……唔,師兄……”
徐行之被他勒得慌,試圖把他的手摘開,然而孟重光的胳膊看似纖細,卻渾如橫煉出的鋼鐵,拽了半天,動也不動。
徐行之剛才在夢里便有過這種動彈不得的體驗,現在又體驗了一遍,感覺委實不大妙。
他艱難地在桎梏中翻過身去,想從正面把孟重光推開。
在他轉身的間隙,孟重光好死不死地擁緊了徐行之,往前湊了湊。
……徐行之的唇畔擦過了一處溫軟。
唇肉的擦碰叫孟重光猛地睜開了眼睛:“……師兄?”
徐行之有些尷尬,手臂橫擔在孟重光胸口上,將他往后推了一推:“喘不過氣了。”
孟重光卻主動把額頭貼了過來:“師兄不喜歡這樣嗎?”
徐行之:“……”
師弟,請你自重。
孟重光卻是一臉的純真:“這樣師兄就不會冷了呀。”
徐行之的確是極怕冷的,孟重光這樣緊緊摟著他,除了動不得外,倒真是暖意融融。
孟重光的體溫不燙人,也不陰冷,溫度剛剛好,熨帖又舒適,像是一件剪裁得過小的冬衣,把內里的徐行之裹挾得無處可逃。
不過,既然徐行之不喜拘束,孟重光便將手臂的肌肉放松了些,說:“師兄,你再多睡一會兒。
”
徐行之總算躺得舒服了些,他小幅度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腰,瞇著眼睛看向床頂。
徐行之不閉眼,孟重光就直直望著他:“怎麼不睡?”
徐行之:“……外面有光。”
蠻荒沒有太陽,只有一盤常年掛在西邊天幕上的光輪,像是月亮,但光芒廉價得像是一顆隨時會融化的水果糖,因而蠻荒中沒有白夜之分,從早到晚都是一律的陰慘慘,有光,卻也不算強烈,時間像是永遠定格在了陰天的傍晚。
剛才的唇角擦碰讓徐行之清醒了不少,再加上現在半點睡覺的氛圍都沒有,徐行之盡管疲倦,卻沒有入睡的欲望。
片刻后,室內光線卻一點點消失了,直至被徹底吞沒。
徐行之驚訝,回過頭去,只見藤蔓爬動,窸窣有聲,在窗邊結成一張密密的植物網,把窗外的光一寸寸攪碎,隔離在外。
室內沉入一片幽深的黑暗中。
孟重光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師兄,這樣好嗎?”
徐行之已經看不清孟重光的臉,但他小奶狗一樣討好的音調卻莫名叫他心軟了幾分;“挺好。”
孟重光的嗓音軟乎乎的:“我乖吧?”
徐行之幾乎要笑出聲來了:“還行。”
孟重光央求道:“那……師兄能抱抱我嗎。”
徐行之:“……”
“就一下。”孟重光胡攪蠻纏,“就當是獎……”
話音未落,他就被徐行之單手擁緊入懷,似乎是怕他以為是假的,徐行之的左手還在他背上拍了一拍。
徐行之體寒,左手觸到他后背時,冰涼的溫度叫孟重光打了個哆嗦,被摸到的地方麻痹了一瞬,又火焰似的燃燒起來。
他僵在原地,又驚又喜。
徐行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抱了上去,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如果不抱一下,孟重光又會胡思亂想,到時候再鬧騰起來,拿九枝燈說事兒,就沒完沒了了。
他輕聲命令:“別鬧。睡覺。”
孟重光沒說話,抓住徐行之的前襟,只管把腦袋一味朝徐行之胸口埋進去,不吭聲,倒真像是一只家養的小動物。
徐行之被他這樣貼身蹭著,也不覺得煩,反倒被他蹭出了幾分睡意,不出一刻鐘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徐行之陷入夢鄉,孟重光才從他懷里鉆出來,動作極輕地握住他的手,讓他的手心緊貼在自己發頂之上,主動地蹭動著,舒服得直瞇眼。
……腦袋、后背、肩膀、臉頰。不管是身體的哪里,只要是師兄來摸,他都很喜歡。
而徐行之又夢見了小孟重光。
或者說,是原主的記憶在他睡眠時再次闖入了他的腦海,記憶承接著上一回的斷點,繼續展開。
……注意到頸間珠玉上的異常閃亮、來到太華山上時,徐行之的腿還是軟的。
一想到那種節肢生物在溫雪塵掌心蠕動的畫面,徐行之的后背就一個勁兒往外冒雞皮疙瘩。
但看到拖兵曳甲、迎面奔來的幾家弟子,他就什麼心思都沒了,幾個箭步搶上前,隨手抓住一個和他一樣身著白衣的風陵山弟子:“出什麼事了?”
那幾個身著各家不同服飾的弟子一見徐行之,便像是見到了母獸的小獸,慌慌張張奔來,把徐行之圍在正當間。
那弟子已經慌得唇白面青,抖得停不下來:“徐師兄……徐……徐……”
徐行之擒住他的前襟,一扇子抽上了他的腦袋:“說話!”
弟子帶著哭腔,膝蓋放軟,幾乎是吊在了徐行之身上:“我們只想取肥遺的褪鱗……沒想到會驚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