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將他的皮囊借與你。”
徐屏更覺好笑:“那為何不直接叫那人前去殺掉孟重光?”
肺癆鬼回答:“他是孟重光的師兄,因為孟重光頑劣可惡,屠殺同輩,搶奪丹藥寶器,他被判教養不力。現而今,他已被抽了仙骨、罰入凡塵,成為凡俗之人,死在外界了。”
徐屏:“……”
肺癆鬼見他沉默,便追問道:“你覺得如何?”
徐屏干脆答道:“我覺得不行。”
這次輪到肺癆鬼沉默了:“……”
半晌后,一股力道猛然襲來,徐屏只覺身體一輕,朝后仰倒過去。
白光頓消,后腦生風,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再次墮入幽沉的虛空之中。
肺癆鬼的聲音在極速下降中距徐屏越來越遠,但那虛弱的聲音卻像是撞鐘似的,一聲聲撞入了徐屏的耳朵里:“若是殺不了他,你就永生待在蠻荒里罷。”
徐屏用盡全力,罵了一聲你大爺。
不曉得下墜了多久,徐屏的心口都麻了,身體才跌入一片柔軟之中。
他根本爬不起來。
粗略估計一下,徐屏起碼在空中飛了有小半個時辰,期間穿過了一扇扇宏偉的巨門,一道道炫彩的光練圍繞著他飛旋,晃得他雙眼發花。
剛落地時,他耳不能聞,眼不能視,只能躺平。
突然間,無數雜亂的信息閃入徐屏腦中。
他只稍稍反芻了一下,便咦了一聲。
涌入他腦海中的片段似乎屬于孟重光的師兄,但奇怪的是,他竟和自己同姓,都姓徐,喚作徐行之。
片段相當雜亂無章,且只有一些基本信息,徐屏溫習了半天,也只能勉強歸結出幾點。
徐行之是正派仙山風陵山的大師兄,孟重光是被徐行之撿回山來的孩子,自小便跟在徐行之身旁,靈力低微,常常被欺負,若不是徐行之在他身邊護著他,他怕是要被其他弟子們給欺負死。
然則孟重光的真實身份卻是天妖,靈力詭譎,他故作柔弱,潛伏在風陵山多年,只為趁機謀奪安置在四大仙門中的神器。
多年間,他苦心經營,在各大仙門間拉攏人脈,動用陰謀陽謀,策反煽動,竟拉攏了一票正道弟子,為己所用。不過,在他即將盜取神器成功的前夕,他的陰謀敗露,他竟在年夜親手弒師,而徐行之卻在陰差陽錯下替他背上了這口鍋,蒙冤入獄,飽受折磨。
再后來,正道清理門戶,孟重光連帶著幾個背叛門派的弟子,被一道流放至蠻荒。
蠻荒,是一處世外鬼蜮,也是一座堅不可破的牢獄。
徐行之也被視為同黨,被貶為凡人。
而要殺死孟重光,說起來不難,只要用那柄附滿了天地靈氣的匕首,對準他額頭中心的朱砂痣扎入,就能了結他的性命。
徐屏絕望地躺在地上,想,干,我寫的時候好像沒想這麼多啊。
徐屏對才子佳人、英雄美人、仙門情史全無興趣,他只是單純想寫一個不同于普通話本、以反派為主角的故事而已。
他甚至沒有想過要為他話本中的“孟重光”編纂一個前史。
而現在看來,他的故事和這個世界中的孟重光意外地重合了起來,就像是兩根琴弦,本無交集,只因自己撥動了其中一根,才引起了另一根的震動,擾亂了此處的世界秩序。
又恰是因為自己和那墮入凡塵、仙骨盡失的“徐行之”同為凡人,所謂的“三界之識”才會招自己前來,借自己之手除滅孟重光。
徐屏,也即現在的徐行之緩過了些神來,翻身坐起,信手一摸,摸到了一顆圓圓的東西。
他垂首一看,發現那是一顆人頭。
徐行之猛地躍起,這才駭然發現,此地方圓一里內,盡是尸首骸骨,大多被扯得破破爛爛,紅白之物零散一地。
嗅覺在看到這些尸首的瞬間回到了徐行之體內,臭味把他的腦仁刺得陣陣作痛,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好在他在現世中曾為了一兩銀子的賭約,在義莊里呆了整整三日三夜,與守義莊的老人同吃同住,倒也不懼什麼尸首。
只是這樣零零散散的尸體,第一次見,對徐行之來說未免刺激太大。
徐行之倒也在書里描寫過蠻荒里人吃人的慘狀,所謂“人筋如銀,人頭作燈”,白紙黑字看來倒不覺怎樣,但赤裸裸地化為現實,還是叫他不禁齒冷。
他忍住惡心,盡量挑著尸體與尸體間的間隙,想盡快逃離這片尸地。
徐行之本不欲多看那些尸首的慘狀,可不多時,他便剎住了腳步,面對著一具尸首蹲下。
頃刻之后,他站起身來,再不猶豫,拔腿就跑。
徐行之看出來了,尸首的撕裂處并非是獸類啃咬,竟是人的牙印。
換言之,此處尸地,竟是蠻荒中某人的廚房。
徐行之感覺自己若不快快離開,搞不好就該換自己躺在這里了。
可這茫茫蠻荒,他要去哪里去尋孟重光?
想著這個問題,逃出幾步的徐行之陡然聽到一聲咆哮。
他回轉過身去,只見一只形容可怖的人形怪物,發了狂似的朝他狂奔而來。
除了雙臂是兩把鋒銳的剃刀外,怪物脖子以下還算正常,但他的面容卻像是被人撕下來又草草重新拼合上去似的,鼻子在額頭,眼睛一只在原本的嘴唇位置,另一只長在了頸子上,看起來像一枝融化得不像樣子的巨型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