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當是觸了游綺的眉頭,仰頭喝光杯子里的酒,轉身走了。
和顧彥明這種笑面虎不一樣,游綺動起手來不分場合,陳野不想剛接管家業就傳出得罪了游家的名聲,只得忍了這口氣。
臨走前,陳野看了寧沏一眼,陰鷙中帶著勢在必得。
畢竟顧彥明說的是今天算了,可不是算了。
……
陳野一走,莊綿揚最先松了口氣,別看他平時叫囂的最囂張,真要做什麼膽子最小,連顧彥明的悶棍都不敢敲。
“晦氣,剛才離變態那麼近!”
寧沏默了默,心想你同桌就有兩個變態,你在說什麼胡話。
一場由無形變有形的交鋒過后,最平靜的竟然是寧沏這個當事人。
因為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去想其他。
晚上吃的太辣,他來時身體就不舒服,再加上方才又驚又嚇,在幾人對話中途,他的胃又開始疼了起來,似乎是剛才吃的藥藥效過了。
寧沏又忍了十幾分鐘,直到挺不起腰,額間的碎發幾乎被冷汗打濕,才終于忍不住站起來說:“顧總,我想去個廁所。”
陳野走后,顧彥明宛若蒙上了一層陰霾,他仍是溫和體面的形象,微笑卻不達眼底。
因為這一插曲,他的目光無聲從游綺聚焦向寧沏,很快便看出了寧沏身體的異樣。
幾分鐘后,他眼神變得古怪起來,十分鐘后,他無意識擰起了眉,直到寧沏說要出去,他的眉目才漸漸放松。
“去吧。”顧彥明說,既然不舒服就早說,何畢畏手畏腳地強撐。
顧彥明沒想過寧沏‘畏’的對象可能是他,只當寧沏沒見過世面,不敢隨便說話。
寧沏走了。
游綺看了眼他微微躬身的背影,半分鐘后,拿著手機走向門外。
他想出去可用不著和誰示意,顧彥明等人愣了一瞬,見他拿著手機都以為是出去打電話,便沒有攔人。
程憶瀾在旁觀察很久了,和其他人不一樣,他預感到游綺不會那麼快回來,默默坐到游綺的位置頂替他繼續玩。
套間外是一條長而華麗的走廊,門口處站著兩個待命的服務生,和寧沏一樣的裝扮,卻比寧沏訓練有素的多,客人從套間出來,他們一眼都不敢多瞄。
游綺單手插著口袋,手機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指尖打轉,他沿著走廊一路向前,抵達盡頭的拐角后,停下腳步,幽幽望向右前方蹲靠在墻邊的人影。
“嗯……”
游綺走得很慢,來時幾乎沒有腳步聲,寧沏被突如其來的胃痛折騰得冷汗直冒,甚至有些眼花耳鳴,所以沒能察覺到對方。
直到眼前的光線突然變暗,一道黑壓壓的影子停在他跟前,他才艱難抬頭看去。
對上游綺毫無感情的眼神時,輕輕松了口氣。
幸好不是顧彥明。
游綺以為寧沏看到他會跑,再不濟也會嚇一跳,卻怎麼也沒想到會看見寧沏驟然放松的神情,莫名的心情一閃而過,他冷聲問。
“在這等死呢?”
“……”
寧沏再次縮成一團。
他本來是沒有胃病的,這一年吃了太多不合口味的東西,偶爾就會像這樣胃疼,忍一段時間就會好,現在就是他的忍耐時間,沒什麼力氣和游綺說話。
游綺見他不光膽子大,還敢不搭理自己,差點氣極反笑。
先是在微信上把他刪了,剛才在桌子底下又動手動腳,他大發慈悲沒有戳破寧沏和顧彥明那點事,寧沏還拿上喬了!
“怎麼,我幫你把顧彥明叫來?”
寧沏動了動耳朵,還是沒力氣說話。
他疼得低低呻吟了一聲,貓叫似的,游綺就是順著哼唧聲找過來的。
走廊里空蕩蕩的,這處拐角很偏僻,旁邊就是員工休息室,不需要留守其他服務生。
地上映出兩道影子,一道縮成一團,另一道覆蓋在上面。
游綺半耷下眼皮,居高臨下地俯視寧沏,眼神淡淡的,就像在看一只快死了的流浪貓。
直到三分鐘后,胃疼的癥狀稍有好轉,寧沏艱難抬頭,發現游綺竟然還在。
他一邊平緩著呼吸放松,一邊啞聲問:“你來找我算賬?”
游綺反問:“你說呢。”
“我沒什麼可說的。”寧沏悶悶道:“你假裝不認識我不行麼,又沒什麼損失。”
對游綺來說,這就是舉手之勞而已。
“沒損失?”游綺冷笑道:“我手心是被狗舔濕的?”
寧沏:“……”
有必要說的這麼難聽麼,他也是沒其他辦法。
寧沏慢吞吞埋回了臉:“你就當被狗舔的吧,我之前也做夢被狗舔了,第二天一醒手心就濕了。”
游綺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伸手就捏上了寧沏的后脖頸,手指剛觸碰到皮膚,驀地停下。
又涼又濕,和方才那只手差不多,出了一身冷汗。
他頓了頓,正要說話,隱約聽到一聲開門聲,有人從套房里出來了。
游綺以為自己足夠敏銳,卻見寧沏瞪圓眼睛一動不動地定住了,如果真有對兔耳朵,這會兒一定已經高高豎起。
隱約能聽到顧彥明的聲音,像是在問門口的服務生游綺的去向。
寧沏眼睛瞪得更圓了,呆呆看了眼游綺,又看了眼自己,五官一陣扭曲,就差沒把‘我怎麼這麼倒霉’寫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