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謝泗泉性情古怪,未曾婚配,也沒有子嗣,只有一個外甥……”
九爺擰眉:“他還有一個外甥?”若沒記錯,謝璟的母親應只有這麼一個弟弟,并無其他兄妹。
對方看了九爺,小心翼翼道:“回爺的話,謝泗泉只有一個外甥,如今養在滬市賀家。”
“哪個賀家?”
“通匯銀號,賀東亭。”
九爺閉了閉眼,喉結滾動,片刻緩緩睜開:“難怪。”
難怪謝泗泉會只派了胡達一人去北地,也難怪胡達態度如此奇怪。
他們不是怕接回一個假的,而是已經養了一個假的。
探子道:“爺,我來時得到消息,謝家要往滬市運送大批井鹽,謝泗泉親自帶隊,往年他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到滬市,說是,說是要給外甥慶生……”
九爺閉閉眼,再睜開時已帶了憤怒,拂袖把桌上擺件掃下去:“荒唐!”
謝璟生日在三月末,分明已過了。鳩占鵲巢之人,卻堂而皇之占了位置,頂替姓名、人生,如今連生辰竟也改了。
探子倉皇跪下,地上滿是碎瓷玉片,孫福管事也嚇得不輕,小心看了九爺神色,很快視線就落在九爺手上,低聲道:“爺,您的手傷了……”
九爺看了探子,淡聲道:“你事情做的好,孫福,賞。”
孫福管事把嘴邊的話咽下去,忙應了一聲。
九爺又道:“你繼續盯著謝家的船隊,另外撥幾人去賀家,記住,只跟著,不要讓人發覺,下去吧。”
探子拱手道:“是。”
九爺在書房沒再踏出,只接連叫了數人過來,其中有幾位大管事,也有極為面生從未見過的人。
孫福管事遠遠瞧著書房,面露擔憂。
與此同時。
謝璟剛到家中,推門進去,卻看到李元站在那一動不敢動,只拿眼睛去看樓上期期艾艾喊了一聲:“姥姥,小謝回來了。
”
謝璟倒了一杯茶水,一邊喝一邊問他:“怎麼了,我回來又不是什麼奇事——”
正說著,忽然聽到樓上“噔噔噔”腳步聲,寇姥姥租住的房子帶了一段樓梯,樓板陳舊,聲音極為響亮,這腳步聲明顯不是老人的,謝璟心里帶了警惕,看向樓梯口。
很快梯口沖出來一個年輕男人,大約二十余歲的模樣,穿著件顏色鮮艷的窄袖蜀錦長袍,細帶束腰,胸口佩一串白玉佛手手串,襯得人挺拔英俊,入眼盡是風流。他看向門口,一雙眼睛落在謝璟身上,頓時亮了一下,上前先是仔細打量,緊跟著就要伸手。
謝璟不認得他,下意識防范。
男人愣了下,抓耳撓腮,說了幾句什麼,只是言語里夾雜了一些西川話,說得極快,謝璟沒聽清楚。
他說話的時候,謝璟也在打量他,視線落在男人左耳的寶石耳釘上,別說滬市洋派,這人就連中原打扮都不太像,太過熱烈張揚。
男人放慢了語速,笑著道:“璟兒?你叫謝璟,對不對?”不知為何,面上雖笑著卻紅了眼眶。
樓梯口傳來寇姥姥的腳步聲,老太太動作慢剛走下來:“慢些,慢些,他不認得你……璟兒,這是你舅父,謝泗泉,你喊一聲舅舅呀。”
謝泗泉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抱不到謝璟,反手就抱住了老太太,親了她滿是皺紋的額頭一下,特別響亮!
寇姥姥氣地拍他胳膊:“少爺又胡鬧!這像個什麼樣子!”
謝泗泉卻哈哈大笑起來,抱著她轉了個圈兒,:“保保,我可太高興了!”
今日有客,寇姥姥高興,要親自做菜。
謝泗泉卻不肯,攔住她,吩咐手下人去酒樓買了菜肴,前前后后一共來了七八位酒樓伙計,寇姥姥家里地方小,桌子上硬是疊了三層,還有些沒放開,只能擺在一旁椅子上。
謝泗泉一個勁兒地盯著謝璟看,謝璟但凡抬頭,對方就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住勸他吃菜。
謝璟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
謝泗泉見他筷子動得慢,心里有些沒底,他不知道外甥喜歡吃什麼,小心問道:“璟兒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合口味?”說著就又要喊人。
謝璟搖頭,道:“舅舅,不用了。”
謝泗泉被他喊了一聲,剛要咧嘴笑,就聽到小外甥又平淡說了一句:“太過浪費了。”
一句話,就讓謝泗泉紅了眼眶,背著謝璟偷偷擦了下,粗聲粗氣道:“這算什麼,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舅舅也要修天梯給你摘下來!吃飯,吃飽了舅舅帶你出去逛逛,你要什麼,咱們就買什麼!”
寇姥姥難得沒有開口阻攔,只笑著看他們。
謝泗泉只顧著看謝璟,飯都吃不下幾口,謝璟話少,他話多,提了好幾個地方問他想去哪兒。
謝璟道:“都行吧。”
謝泗泉笑道:“那就都去。”他抬頭又道:“保保一同去,還有這個,你叫什麼?”
李元被嚇得不輕,忙報了自己名字。
謝泗泉道:“對,李元,我聽保保說你會算賬,這些年做的好。”他招手讓門口守著的人過來,吩咐了一句,不多時就拿了一個小匣子來,丟給李元道:“給你的見面禮。”
匣子小但極沉,李元一下沒接住,“嘩啦”一聲掉出幾根拇指粗的金條,連忙撿起來把匣子放在桌上,飯都不敢吃了。
寇姥姥護著李元道:“這也是個老實的,他不要這些,你快把錢收起來,老嚇唬小孩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