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疫區什麼都缺,但最缺的還是藥品,老師想做一批藥棉口罩,需要大量醫用酒精,我知道九爺管著黑河大小酒坊,不知能不能運一批過來?”林醫生苦笑道:“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來找你,我同白家沒有交集,但如今也只有白九爺能幫我們這個忙。”
謝璟沒遲疑,點頭道:“白家藥房今日剛到一批,稍后就可以運過去,其余還需要多少,只管說。”
林醫生又驚又喜,連連點頭答應,又道:“你放心,這錢記在賬目上,事后我陪你一同去衛生局報銷。”
謝璟道:“無妨,救人要緊。”
林醫生連忙起身要走,謝璟喊住他道:“林醫生,你家中兩個女兒還好?若是來不及照顧,可以送到我姥姥那邊。”他不知道這次疫情有多嚴重,記憶里的那次,有些老人和小孩正是因為家中無人照看,病了也沒及時送醫,因此才耽擱丟了性命。
林醫生看向他的目光變得柔和,笑著道:“我在醫學院有一處教師宿舍,她們在那里住著,還算安全,若有什麼事我一定再來麻煩你。”他說完給謝璟鞠了一躬,不等謝璟回應,匆匆又返回疫區忙碌了。
幾日后,疫情迎來高峰,當日死亡率高達數十人。
省府一時人心惶惶,絕大多數人家閉門躲在家中,街上空無一人。
林醫生一人分身乏術,擔心照顧不周全,按之前謝璟說的,把雙胞胎女兒林知非、林知意送到了寇姥姥的小飯館。
小飯館如今早就關門停業,因之前開店做生意,家中廚房里倒是有不少米面蔬菜,足夠寇姥姥他們吃用數月,就算多養上兩個小姑娘也無妨。
與此同時,黑河商號那邊接到九爺的消息,立刻放下手中其他訂單,抓緊一切時間生產醫用酒精。
白明哲怕有什麼閃失,制作好之后,親自押隊給送來。
白家商隊來的很快,所帶除了醫用酒精還有一些從邊境洋商手里換購的西藥,藥片、針劑都有不少,一并送了來。
只是當天下午又有一隊車馬送到,對方把貨物卸下放在白家門口,拱手拜了拜,不留一句話就走了。
謝璟得到消息去查看,那一瓶瓶密封完好的竟然也都是醫用酒精,和白家酒廠的一般無二。
之后接連三天,陸續有車隊到。
趕車送貨的這些人風塵仆仆,看得出不是同一商號的人手,他們把一箱箱醫用酒精送到白府,有些箱子是自己廠房的,有些還貼著洋文,顯然是從外頭購入。這些人情況各有不同,但唯有一點是一致的,貨物卸在白家門口,全都拱拱手就走了,也不留單子,也不留姓名。
每批多則幾千斤,少則幾百斤。
這些醫用酒精比預期多出許多,遠超林醫生所求之數。
九爺知道后并未多說什麼,只以“北地三省商會”的名義盡數捐贈給衛生院。
這些是當初在黑河受了白九爺恩惠的人,當年那筆十萬訂單,救了不少酒廠,幾年過去,當初那些小酒坊也都發展壯大起來,九爺雖只給白家酒廠打了招呼,但其余人知道消息之后一聲不吭的跟著一并做了好事,送到了白府。
這批醫用酒精很快就做成了藥棉,用兩片紗布固定之后,做成厚棉口罩,口罩成本極便宜,醫用酒精來的又及時,醫護人員和患者幾乎人手一個,解決了大難題。
在遏制了源頭之后,又加上天寒地凍,疫情沒有散播多少,事情逐漸開始好轉。
僅半月,就沒有新增病例。
臘月。
謝璟不敢外出,他一直在東院守在九爺身邊。
九爺前些日子的風寒未散,一直有些咳嗽,但是并未發燒,也沒有其他癥狀。
即便如此,謝璟也還是擔心,日夜不離開。
沒有人上門拜訪,省府的生意也停滯數日,一時間日子都過得慢起來。
東院里有家室的人都已回去,只留了些單身的護衛和粗使打掃在。
謝璟在院中,爬到樹上去摘柿子。
院子里的那棵老樹已有年紀,枝干要高一些,樹梢上掛著的幾顆紅彤彤的柿子尚在,頂著昨夜的一層落雪,被襯得像是一個個小燈籠似的。
九爺站在游廊下看他,瞇著眼睛見他爬高了,開口提醒道:“樹枝太脆,摘幾顆就夠了,下來罷。”
謝璟在樹上答應一聲,聽話下來,只是一只手兜著衣擺,單手爬下來的,最后更是從低枝上蹦下來,貓兒似的輕盈,落地都沒聲音。
九爺一直瞧著他。
謝璟兜著那幾枚柿子,跑到游廊底下仰頭去看九爺,挑了里頭最大最紅的一枚給他,額上頂著細汗笑道:“爺,你嘗嘗?”
九爺拿起來把玩幾下,沒吃。
謝璟自己低頭挑了一個,剝皮吃了,柿子已熟透凍過之后冰涼涼的帶著一股甘甜,一直涌入腹中,冬天吃這個果然更有滋味。他吃了兩口,忽然抬頭瞧見九爺沒吃,就叼著嘴里的柿子,雙手兜起衣擺把其余的往前遞了地,示意九爺隨便挑,一雙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帶了一點小小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