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禹敲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一時愣在那。
九爺姿勢未變,只抬眼看他一眼,淡聲道:“我讓你進來了?”
白明禹退后半步,規規矩矩又敲了一次門,站在門口眼巴巴看著,等批準。
九爺視線落回紙上,握著謝璟的手寫完一個字,開口道:“進。”
白明禹這才進來,站在書桌前跟他匯報,也沒什麼大事,無非是南坊這邊的產業,他們這一走,總需要其他人來接手,尤其是鐵路兩側那些酒館,經營的也還算可以,多少有些進賬。
九爺道:“你擬份兒單子,把地契和雇員信息一并寫清楚了,明兒送去姑母那邊,這月是她壽辰,當做壽禮一并送過去。”
白明禹問:“全都給啊?”
九爺停下筆,抬頭不解看他:“自然,你不是看中了虹兒,怎的如此小氣,不過幾間鋪子,還要分幾次給不成?”
白明禹臉色爆紅,站在那視線都不敢和九爺對視,結結巴巴道:“誰,誰看上她了啊!她那麼兇,見我從來沒一點好脾氣……”
九爺道:“那既如此,回頭我與姑母講,不用再多留虹兒幾年,讓她今年招婿就是。”
“哎哎,爺,我剛瞎說的,我……我……”
白明禹吭哧半天,沒“我”出個所以然,抬手撓了幾下臉,憋了一會道:“我就是,覺得她長得挺不錯的。”
“成家豈能只看美色。”
“……人也挺好的,特別本事。”
九爺問出這句,點頭道:“那既如此,你就抓緊些。”
白明禹臉色泛紅,難得有些窘迫,站在那小聲問:“爺,您怎麼知道的啊?”
九爺道:“你這點心事恨不得全寫在臉上,誰人不知?”
白明禹大驚失色:“白……姑姑她也知道了?”
九爺搖頭,看著他神色復雜。
這二人單從經商來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聰明了,旁的事情就格外遲鈍。
謝璟努力寫字,權當沒聽見,努力繃著嘴角不當面笑出來。
二少爺這模樣太憨了些。
他之前剛察覺的時候也驚奇了一陣,怎麼都沒想到白二會相中白虹起,但在南坊一年,他眼睜睜瞧著二少爺每天招惹人家姑娘,自以為感情進了一步,卻沒有一次不踩在貓尾巴上,惹得虹姑娘恨不得跟他打一架。
追了一年差點和對方成了仇家,也是份兒本事。
白明禹站在那又道:“爺,南坊鋪子當初是從您這支的錢,全送不合適,我留一半折成銀錢送回東院吧?我當初跟孫福管事領錢的時候都說好了,要翻一倍回去。”
九爺問:“你從孫福那領了多少?”
白明禹老實道:“領了八千銀元。”
九爺道:“這一年多陸續送回的利銀已快兩萬,足夠了,南坊這些鋪子既已給了你,就是你名下產業,經營的好與不好,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姑母大壽,送些貴重文玩珠寶也并非不可,我讓你送鋪子,是為了讓她對你多一份了解。”他看了白明禹,提點道,“你送去的時候,話說得漂亮些,知道麼?”
白明禹恍然大悟,連忙點頭。
謝璟寫完了一幅字,略微動了動身子,九爺在他耳邊道:“別動,這里還未寫日期。”
最后幾筆簪花小楷也是握著謝璟的手寫完,前頭未用力,只最后提字的時候,挨著謝璟的一旁寫了自己名字,游云驚龍,和之前教謝璟的字是兩種味道。
九爺停筆,站起身看了白明禹一眼,疑惑道:“還有事?”
白明禹看他們倆有點出神,被問了一聲,才回神,這才告辭離開。
白二一直出了洋房的大門,還有些云里霧里,一邊覺得九爺和小謝太親昵了,但這份兒親昵又格外自然,讓他一時也沒覺得哪里不對,好像他們倆理應如此。
白明禹撓了撓下巴,眉頭皺起又松開。
他想不明白。
過了一會,干脆懶得想了,按九爺說的去準備店鋪契紙去了。
臨行前,出了一點小插曲。
青龍會的大當家前來送行。
在南坊的大半年時間里,九爺已將青龍會收拾得服服帖帖,盡數收歸己用。
青龍會里那些劣跡斑斑的已被鏟除干凈,剩下的幾個還算規矩,其余大小干部已替換了東院人手,只聽九爺招呼。只剩下大當家的還算有幾分眼力見,留在最后,當了個傀儡,茍延殘喘。
大當家的現已認命,徹底熄了鬧事兒的心思,轉頭想要討好。
因為有過一次給九爺送禮,惹怒對方的事兒,大當家的也拿不準送什麼才好。
身旁的人道:“大當家的,不如這次再送個人過去?”
大當家唬著臉道:“別亂來,白九爺那人可不愛這個。”
那人道:“不給九爺,給謝管事。”
“謝管事?”
“對啊,就是九爺身邊最得寵的那位,聽說年紀不大,辦事最是周全利落,而且上回他還收了‘禮'——留了個人!”
大當家的來了幾分興趣,喜歡什麼樣的美人都不打緊,就怕對方沒什麼喜好,如今知道就好辦了,連忙追問道:“他留了什麼樣的?”
“留了個男的,就上回抬轎的,好像叫黃……黃人鳳,對,就是這個名!”
大當家的錯愕,經左右的人提醒才想起來,當初雖然趕走了那個唱戲的花旦,但確實還留了一個人,且這段時間經常見那個黃人鳳往洋房跑,十次里九次能進入院中,和里面的那位謝管事談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