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漂亮的“小少爺”瞧著不像是能吃苦的模樣。
謝璟卻不管王春江心里如何想,他喊了一聲師傅,就實打實的想學本事。
上一世的時候,他就曾認了梨園里的一位武生學了些拳腳功夫,巧的是,用的也是軟鞭,這次王春江一教,他學的格外快。
王春江也發現了,不過教了兩日,就上手查了他筋骨,表情如同張虎威當初一樣,又驚又喜,連聲夸贊道:“好,好!難怪張虎威求到我這里,一定要我親自來一趟,果真是好苗子!小謝,你認真學,老頭子這一身本事你能學會多少,我就教給你多少,我也沒什麼別的要求,只盼著百年之后,我這手功夫,還有人使,有人記得,我就知足啦。”
王春江開了武行,教的都是外家拳腳功夫,像謝璟這樣身子骨天生柔韌的萬里挑一,能遇到就已少見,能吃苦的就更少見了。
王春江剛開始還擔心太過用功,嚇跑了謝璟,但在山上帶了謝璟幾日,就發現這個小謝什麼都學,什麼都不喊一聲累,像是一根被壓彎的韌竹,眼瞧著已經彎到底,但就是不肯倒下。只要給一點空隙休息,立刻就能再扳回挺立起來,像是怎麼都打不倒、壓不折一般。
王春江慢慢加重訓練難度,想探探謝璟底細。
他讓謝璟卷起核桃去敲打十米遠的一面銅鑼,鑼響為記,不設上限。
但要不是他眼尖瞧見謝璟手臂已不受控制微微發抖,喊謝璟停下,這孩子估計還會繼續練下去。
王春江黑了臉,高聲道:“把鞭子放下,休息一刻鐘!”
謝璟這才坐在一旁樹樁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但依舊有汗水順著下巴滴落。
王春江原本的那點怒氣,全都變成了心疼,給他拿了一個水壺過去,問道:“你這傻孩子,累了怎麼也不喊一聲?我是教你學本事,又不是要你的命,這麼拼下去,你這手還要不要了?”
謝璟慢慢抬手扯了扯衣領,啞聲道:“王叔,沒事,我就是太熱了,還能練。”
王春江平日在武館里最為嚴苛,但此刻卻忍不住道:“你歇著來,不急在一時。”
謝璟手臂酸軟,身上出了汗,但心里痛快,擦了汗道:“沒事,我心里有數,若真撐不住了,我就跟您說。”
王春江不解:“你這也太拼了。”
謝璟笑了一下,道:“大概是怕死。”
“怕死?”
“嗯,想多學一點保命的本事,總有能用到的時候。”
謝璟嘴角依舊彎著,但笑意未達眼底,他半垂著眼睛看著前面地面,草皮這兩日已被他踩倒了一片,露出黑褐色的土地來,汗水滴在上面,只一瞬就隱沒不見。
像是他微弱的努力,微弱,但不肯有半分松懈。
白家屹立百年,只因先祖一句話。
白家的家規翻譯過來,也不過就是告訴后人,不可把希望寄托于一人身上。
所以,即便是驚才絕艷的白家九爺,也不會是唯一那個。
九爺心中一直都知道,所以病重時依舊冷靜安排,他同外敵周旋,也庇護族人,但無人瞧見深夜絹帕上咳出的血。
九爺曾開玩笑說,將來或許要依靠他。
謝璟聽了難過。
他不想聽。
也不忍心去聽。
上一世就是這樣。
白九可以死,但白家必須保住根基。
換上一位掌舵人,這個家族在風雨飄搖中,繼續走下去,頑強沖出另一條生路。
謝璟擦干額頭上的汗,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臂又繼續練習。
他現在能做到的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在心里計劃安排過的,過去會的、不會的,他都要學,一點一滴,慢慢積累,這一次他要做九爺的臂膀,做爺的依仗。
在山中小住幾日,降了暑氣,其余人休息的時候,謝璟都在埋頭用功努力。
白明禹找了他兩日,倒也問到了地方,但是還未走近,老遠就被甩了一枚核桃,嚇了一大跳,站在那遠遠跟謝璟喊話,但謝璟忙著,十句里回不了一句,核桃、石子倒是丟過來不少,跟暗器似的,沒個準頭,白明禹站在那心驚肉跳,拿手放在嘴邊喊道:“小謝——我先走了啊——你記得!回去!給我慶生!聽到沒有!!”
待聽得謝璟遠遠答應一聲,這才放心走了。
謝璟在山上又陪著九爺住了幾天,這才回到東院。
回來之后要忙碌許多,白日里九爺都找不到他人影,不是跟王春江學功夫,就是跟著張虎威去練槍,一直到晚上才回來。
謝璟皮膚白,曬了一日也不見黑,只有些發紅,臉頰還有輕微脫皮。
九爺晚上瞧見之后,就讓人送了藥膏過來,給謝璟擦上。
藥膏帶了一點蜂蜜甜甜的味道,謝璟動了動鼻尖,低頭去看藥盒,里面的藥膏是半透明的,像是一大塊軟軟的蜜糖。
九爺拿棉球沾了水給他擦另一側,謝璟輕輕“嘶”了一聲。
九爺看他:“疼了?”
謝璟點頭,跪坐在床上,眼巴巴看他。
九爺繼續擦拭,淡聲道:“也該長個教訓,你這幾日撒手就沒,瘋跑了幾日,可玩兒夠了?”
謝璟輕輕搖頭,討好道:“爺,你改天去看我打槍好不好?我今天獵了三只野兔和一只錦雞,野兔可肥了,足有十幾斤……”他瞧著九爺神情,立刻加了一句,“兔子皮也好,我明日剝了,給爺做圍領,攢多了就給爺做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