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寇沛豐含著眼淚,過了一會才低低哀嚎一聲哭出來,他原本就不是多勇敢的人,這次更是被嚇破了膽。一邊擔心白家發現他跟假扮成護院的麻匪說過話,白家要抓他“通匪”,一邊又害怕于那日黑河商號的情形,商號院子里那幫麻匪窮兇極惡,拿槍的只有少數,但拿刀砍人的不在少數,他親眼瞧見一個學徒被砍了一刀,手臂齊根斷了,棉袍都染透了血,那只被砍掉的手臂滾落在他面前的時候,手指頭還在抽搐……
若不是謝璟,換做是他,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謝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他跟在九爺身邊多年,思維模式都有些相同。
覺得世上凡事,無非是提出問題,解決問題。
如今問題解決了,寇沛豐卻哭個不住,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客氣話才好。
不過瞧著眼前的寇沛豐,也解開了謝璟心里的一個謎團,寇沛豐的死因果然和青河白家無關,也和白明禹沒有半分關系。
寇沛豐當年的死因,大概是被麻匪抓上山虐殺了。那些匪徒一貫兇殘,在得知他是“寇沛豐”的時候就起了殺心,斷不會留一個活口在世上——被吊死在馬廄里的寇沛豐,可能不是自殺,更甚至不知道在何處已懸掛了幾日,又被挪了一個地方。
謝璟想到這里,不免對他起了幾分同情,抬手搭在他肩上想安撫幾句,但還沒開口,寇沛豐就跟過電似的抖了一下,緊跟著就從炕頭上幾乎摔下來一樣跪在他跟前,給他重重磕了一個頭!
謝璟連忙攔著,但寇沛豐卻不肯起,“謝璟,我欠你一條命,打從今兒起,你說一我絕不說二,什麼事兒都聽你的!”他拿袖子擦了臉,丑得很,但落地有聲。
謝璟從寇老三家出來的時候,寇老三這次對他極為熱情,給了他五塊銀元,說是周管家之前簽了契紙,這些是謝璟的。
謝璟道:“多了。”
寇老三不肯收回,堅持給他:“這錢也是前兩日更領到的,原本打算等沛哥好點就一起給你送去,多的那些,是叔謝你的。”他話頓了一下,又道:“以后你去學徒房,沛哥去干灑掃的活計,若是二少那邊不留,我們也不求什麼了,只要人平安沒事就成。”
謝璟收了自己那幾塊銀元,其余退還給他,“不用,以后沛哥還是在學徒房,就改個名字的事兒。”
“那你呢?”
“我去東院,還是做小廝。”
寇老三更是愧疚了,在他看來學徒房是好差事,做小廝終究差點,但謝璟堅持,他就又謝了他。寇老三熱情留謝璟吃飯,謝璟只推說還要回去陪寇姥姥,寇老三就忙讓媳婦給盛了一滿碗水餃,讓他帶回去,熱情的跟上一回判若兩人。
這年頭誰家都不容易,白面少,水餃總共也就這麼一滿碗,自家總共留了五六只,其余盡數都裝好給了謝璟。
謝璟沒有推辭,帶著回去了。
年初一的時候,寇沛豐提了一籃子禮物來拜訪,還特意買了兩只燒雞。他見了寇姥姥的面先磕了一個頭,吉祥話背了好大一串兒,逗得老太太笑個不住:“好了,好了,快起來,吃飯沒有?”
寇沛豐道:“吃了。”
說著肚子響亮叫了一聲。
他有些不好意思,撓頭道:“早上喝了一碗面湯,走了好久的路,又餓了。”
寇姥姥道:“這麼大都容易餓,沒事兒,先坐下等會,我正在給璟兒做撈面呢,多下一把面,你倆一起吃。
”
老太太休養過來之后,身體硬朗,手腳利落地去下面條了,順便還往里面放了一些前兩日炸好的素丸子和油豆腐,另外還舀了一大勺煮好的肉凍——這是昨天年夜里煮的大肉湯,放在外頭凝成了肉凍,湯頭濃郁,肉也軟爛,煮面最合適不過了。
寇姥姥這邊很少來親戚,她也不怎麼和別人交往,平日里只關了門帶著謝璟過日子,難得來一回親戚,招待的熱情。
面端上桌的時候,謝璟正在和寇沛豐低聲聊天,寇沛豐瞪著眼睛道:“可不是嗎,別說學徒,就平日里瞧著身板強壯的護院都嚇軟了倆,咱們二少爺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那可真是蠻力啊,拆了門板一下就輪翻了一個人!”他瞧見寇姥姥端了飯來,立刻收了聲,等老太太走遠又湊近了謝璟小聲道:“旁人想抓他也不容易,后來他帶大家躲到商號庫房里去,好歹撐到人來,這才得救。”
謝璟拌了拌面,吃得津津有味:“二少爺力氣這麼大?我記得那門板很厚。”
寇沛豐心有余悸,憂慮道:“可不是,平時倆伙計搬都不一定能搬動,哎,我從黑河回來就……”
寇姥姥端了一盤熱過的燒雞進來,替他們撕開了,方便拿著吃。
謝璟眼睛瞟見,不動聲色把寇沛豐的面碗往他手邊推了推,“吃飯。”
寇沛豐人傻但識趣,連忙應了一聲,只夸老太太手藝好,再不說一句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
白明禹(得意):小爺力氣大吧?腦子換的。
第18章 省府來人
寇沛豐在家中吃過飯,戴著氈帽匆匆走了,他還有許多家親戚要走動,一早就先奔了這里來,跟謝璟聊得投機忍不住多講了一會,現在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