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璟用手背幫她擦了眼淚,小聲喊了姥姥。
他不是寇姥姥的親外孫,這一點他從小就知道,姥姥嘴里一直念叨的那位“小姐”,是他親媽。寇姥姥照顧了謝家兩代女孩兒,不但是他外婆的陪嫁,還是他親媽的乳娘,以至于到了他這里,更是手把手養大,感情已和親祖孫沒什麼區別了。
謝璟沒見過親媽,只從寇姥姥嘴里聽過,知道自己是跟著母親姓謝。
其余寇姥姥沒說,他小時候還問過,但是每回姥姥都要難過上好半天,提起“小姐”都心疼的哭上一回,慢慢的謝璟也就不問了。
謝璟沒跟寇姥姥再提黑河發生的事兒,但寇姥姥心里還是惦記他,過年的時候買了香火燭臺來點了,拉著謝璟磕頭。
供桌上已經沒有了小金佛,那個位置空出來放了燭臺,但還是叩拜了一下。
寇姥姥念念有詞,求小姐保佑。
謝璟規規矩矩給磕了三個響頭。
寇姥姥道:“也求老天保佑,讓我多活兩年,再多照看我們璟兒一段時日。”
謝璟聽到身形頓了一下,又認真磕了一個頭。
寇姥姥心里最在乎的一個是謝璟,一個是她帶在身邊許多年的黃銅小佛像,之前緊著錢想攢夠給謝璟用,但現在手里有了余錢,老太太就想把小金佛贖回來。
但是他們去當鋪想贖回的時候,那佛像已經不在了,寇姥姥不死心,讓伙計和掌柜查了好幾遍,確實已經沒了。
掌柜站得高,透過柜臺縫隙看他們:“當初說了是死當,因此沒留住,我給您留意著吧,等過段時間興許又倒賣出來了。
”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
寇姥姥沒找到小金佛,有點郁郁寡歡,謝璟為了哄她開心,帶著老太太去裁縫鋪做了幾身新衣裳,原本是打算多給寇姥姥裁制幾身,結果進去之后成了老太太給他買衣裳。老太太眼光好,針線功夫也好,只是年紀大了做不了太精細的,就跟那邊的裁縫師傅說了樣式,讓他們給訂做。
謝璟道:“姥姥,我還有衣服穿,家里也有布料,不用特意出來花錢做。”
寇姥姥道:“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璟兒穿得漂漂亮亮的,姥姥心里高興著呢!”老太太說著,又轉頭跟裁縫師傅商量款式去了。
裁縫一邊給謝璟量身一邊道:“這樣裁剪倒是新鮮,不像是咱們這邊常用的做法,老太太,您是南邊來的吧?”
寇姥姥道:“去南邊討了兩年生活,就是當地的人。”
裁縫還想問,寇姥姥卻不肯多說一個字,只談衣裳,其余閉口不言。
置辦了新衣,寇姥姥瞧著心情好了許多,又帶著謝璟去理發。
謝璟摸了摸自己腦袋,有點猶豫:“還不算長,要不等兩天吧,姥姥,咱們在家自己也能剪頭發。”他以前都是姥姥給剪的頭發,也挺好看。
寇姥姥道:“再拖幾日就進正月啦,正月里不興理發,死舅舅。”
“我又沒舅舅。”
寇姥姥不肯,拖著他去剪頭了發。
謝璟頭發好,理發師傅沒跟其他人一樣一推子給剔成平頭,給修了修長短,又把有點擋眼的額前碎發略略剪短一點點,其余的他也舍不得動了,眼前這小孩太漂亮,頭發多剪掉一點都不落忍。
師傅拿熱毛巾給他擦了脖子上的碎發,“好了,您瞧瞧?”
正前頭是一面鏡子,用了許多年頭,鏡面粗糙了些,但依舊能看清。
鏡子里的男孩頭發烏黑,襯得他原本的膚色更白了些,加上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和高挺鼻梁,嘴唇有棱有角的,帶著幾分這個年紀少年人獨有的漂亮,不分性別,讓人眼前一亮。
寇姥姥過來看了看,覺得挺好,小孩額前黑發瞧著整齊利落。
這個年家里有錢有糧食,祖孫倆難得過了一個好年。
謝璟放假回來,幫著寇姥姥做了許多活,又買了煤炭,收了好些柴火存放在家中。北地天氣寒冷,三月初雪尚未融化,他怕老人凍著,總要多準備一些才放心。謝璟還跟著姥姥去買了白面和黃豆面,老太太去磨糯米粉的時候,他就去旁邊店里多買了十斤小米,老人年紀大了,別的不好克化,多吃一些小米粥好養胃。
寇姥姥給謝璟做了不少好吃的,蒸了年糕、米糕,還有紅棗糕,糖酥乳酪都用了快有大半瓶。
謝璟吃完覺得自己身上都甜絲絲的冒著香氣。
吃得飽,睡得暖,重要的人都在自己身邊好好兒的,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謝璟連日來睡得心安,香甜,氣色大好。
寇姥姥還做了一些糕,讓謝璟給寇老三那邊送了一些過去。
謝璟原本也要特意去那邊一趟,正好順路了。
寇老三家中貼了對聯,門口還有燃放鞭炮后的碎紅,鞭炮紙落在雪上,瞧著這兩日也熱鬧了一番。
謝璟敲門進去的時候,寇沛豐還在擔驚受怕,他額頭上包著一層白紗布,瞧著人都瘦了一圈,謝璟跟他說了兩遍他才傻愣愣道:“沒事了?”
“對。”
謝璟把酒廠那邊的事大概同他講了一下,最后道:“九爺說都過去了,讓我過完年回府里的時候,就把咱們來的名字對換過來,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