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白明哲陪著九爺看了黑河這座邊境小城。
昨天到的時候天色已晚,并沒有看清小城全貌,這會才算看到此處的熱鬧。
這里每棟房子臨街的一面都是店鋪,外面走在街市上,頗有在一個大商場里閑逛的感覺,南北雜貨鋪、肉鋪、藥鋪比比皆是。但城里人并不多,閑逛半日也只他們一行。
白明哲解釋道:“因為現時節店鋪里的貨物很少,畢竟還是太偏遠了些,離著最近的青河縣也要走一天一夜呢!貨物供應一向不夠及時,尤其冬季,商隊通常在臘月上旬到,但今年雪大,道路上融了雪泥,想是要再遲幾日才能到。”
他們只擔心華國這邊的商客,至于河對岸的則不用擔心,夏季用船,冬季有雪橇,專門在厚冰層上來回穿梭運送貨物。商隊里——尤其是白家商隊,最受各方重視,貿易出口的商品均有涉獵,像是糧食、牲畜和日用品一類,而最多的就是煙葉和燒酒。
不夸張的說,黑河一帶大小商號一年若能賣出九千斤煙葉,里頭七千多斤都是白家的。燒酒更不用說,這附近的酒廠就有三座,一年四季酒水生意都不耽誤。
正說著,街口傳來十聲鐘鳴鑼。
白明哲笑道:“開市了,今日趕早,九爺跟咱們一起過去看看,沒準還能碰碰您的好彩頭,做一筆大買賣呢!”
白容久眼睛看著前方坊市,笑道:“我倒是希望能瞧見什麼好東西,花些錢出去才好。”
白明哲路上隱約聽這位爺說起的事,知道他是為洋人的機器而來,心里也是火熱,帶著他一同找過去。
黑河白家商號。
白明禹也遠遠聽到了鳴鑼聲,探著頭在二樓窗邊巴望。
一旁的圓木桌上散放著一堆賬本和密密麻麻寫滿字的冊子,謝璟正坐在那埋頭抄寫,白明禹半天看不到什麼,轉過頭來找他說話:“哎,豐兒——”
“少爺喚我名字就是,這麼喊聽不慣。”
白明禹蹲在凳子上托下巴看他寫字,愁眉苦臉:“寫這東西有什麼用啊,煩死了。”
謝璟:“寫了不挨打。”
白明禹:“……”
這倒是實話。
“還能長學問,明事理,學會整理賬冊之后就能幫著爺,少爺分憂。”謝璟話講到一半硬轉回過來,手上筆都沒停頓一下。
白明禹樂了,夸他道:“少爺就知道你最好!你好好學,等以后少爺去哪兒都帶著你在身邊,逢年過節紅封兒都給你包那麼老大一個!”
謝璟寫完一張,吹了吹墨跡放在一旁:“少爺讓讓,擋著我放紙了。”
白明禹胳膊讓開一點,半點都不惱他了。
少年人的脾氣一向如此,一陣風兒似的,來得快去得也快,昨天還吵架,今天就和好了。
傍晚四點,鳴鑼鎖市。
謝璟掐著點抄完了那些冊子,找了借口跑下樓去。
黑河入夜早,晚上風又大,門口的燈籠容易吹滅,謝璟一早就凍了兩塊冰,找了柄匕首把冰塊挖開內里做成肚大口小的模樣,放了蠟燭進去,安置在門口。
冰燈放好之后,門口就亮了許多。
謝璟搓著手站在那眺望了一會,聽著馬車聲響起,忙在墻邊站著讓出路來。
這次回來的人不少,趕車人“吁”了一聲,立刻有人低聲呼和著:“輕些!小心碰壞了。
”
數個壯漢從馬車上搬了幾臺笨重機器下來,一路小心翼翼抬進屋里。
謝璟以為九爺也在車上,墊腳去看,卻沒見人下來。
有幾個學徒房的人也跟去幫忙抬東西,謝璟抓了一個認識的叫了名字,問道:“九爺呢?”
“省府那位?那位爺和咱們大少爺去看酒廠了,那邊離著這里十幾里路,估計晚上趕不回來啦!”學徒說了兩句,又去干活了。
第10章 掐燈花
前廳圍了不少人人,最后還是管事來給這些鐵家伙蓋上了一層厚帆布,囑咐幾個伙計晚上值夜守著,打發其他人散了。
寇沛豐剛搬了機器出來,被謝璟拉住的時候滿臉的興奮未散,不等謝璟問就說道:“哎,你知道這回省府那位爺來咱們這,是打算干什麼的嗎?”
謝璟道:“買機器?”
寇沛豐看了左右,低聲興奮道:“我聽說,是要建廠——”
謝璟愣了下,“什麼廠?”
“嗨,還能是什麼,酒廠!”
謝璟左思右想也沒從以前的記憶里挖出一星半點建酒廠的事,他并不記得九爺在黑河一帶大興土木,硬要說有什麼廠子,也是在青河縣才對。他記得白明禹那時候被九爺調過來做事,因為他要祭拜寇姥姥,也跟著一同來了一趟,那是他最后一次回來這里。
寇沛豐還沉浸在做一番大事的激動里,拽著謝璟道:“你說咱們是第一批過來的人,聽跟在大少爺身邊的人說,這廠子建廠要一百多號人呢,到時候咱們是不是也能混個小管事當當?”
還未答話,就聽到前頭有人高聲喊道:“謝璟!”
謝璟先抬頭,寇沛豐反應慢些,被謝璟撞了手臂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連聲應是,小跑過去了。
謝璟回去一夜沒睡好,晚上幾次翻身起來站在窗邊去看,總疑心聽到馬蹄聲,以為是九爺一行人回來了。